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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朝会 ...

  •   金殿之上,秦溪常稳坐龙椅,听着底下群臣一一禀奏,多是各地灾情民生。秦允显勉强凝神听着,奈何倦意如潮水般阵阵涌上。

      他平日极少在如此场合失态,实是昨夜被从寅折腾得狠了,满打满算,睡眠不足一个时辰,加之连日奔波劳累,此刻大臣们平板规律的陈述声,听在耳中竟如同催眠的梵唱,让他眼皮愈发沉重。

      秦溪常一面听着政事,目光却不自觉地屡屡飘向秦允显,见他眉眼间倦色浓重,几乎难以支撑,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已知晓从寅昨夜到访,据安排在秦允显身边的玄青修士回报,似是商议赔偿一事。他知道大船之后,从寅与秦允显不合,所以也不担心两人关系的发展,虽不知昨夜具体内容,但估摸着两人谈得颇久,所以秦允显才落得这般形态。

      待众臣终于奏报完毕,诸事也初步有了定论,秦溪常这才清晰开口:“珝王听赏。”

      然而秦允显此刻正神游天外,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虚浮无力,那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竟未激起半分涟漪,他依旧低着头,毫无反应。

      殿上众臣见他如此,不禁面面相觑,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低语声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秦溪常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侍立一旁的王清立刻会意,忙弓着腰,悄步挪到秦允显身侧,借着袖子遮掩,轻轻咳了一声,压低嗓音提醒:“珝王殿下?殿下?”

      秦允显猛地一个激灵,“啊?”了一声,骤然抬头,发现满殿文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自己身上,睡意瞬间吓跑了大半。

      王清又以极低的声音快速提点了一句,秦允显从他口型中明白了缘由,心下暗道不妙,立刻一撩袍角,利落地跪下行礼:“臣御前失礼,请主上责罚。”

      秦溪常抬手虚扶,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珝王为国事奔波劳碌,以至身形倦怠,其心可勉,何罪之有?”

      言说中,他话锋一转,将此事轻轻揭过,转而论功,“倒是你此番揭破大江阴谋,力挽狂澜,为天兆争得大利,功在社稷。说吧,想要何赏赐?”

      秦允显直起身,神色已然恢复清明,恭谨回道:“臣身为天兆子民,更是宗室亲王,为国分忧,为君解劳乃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主上待臣恩重,所赐权位尊荣已极,臣心中唯有感激,岂敢再求赏赐?”

      底下众臣闻言,纷纷暗自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秦溪常微微颔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柔和:“有功必赏,乃朝廷法度。金银珠玉未免俗气,这样吧,稍后你得空,可自行去国库内挑选一件合心意的物件,算朕一点心意。”

      秦允显躬身叩谢:“臣,谢主上恩典。”随即依礼起了身。

      秦溪常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再度开口:“此外,朕今日颁下明旨,珝王秦允显,自即日起,正式就任司徒一职,此非虚衔,乃实职。其所领调查贪腐之权,即朕之权柄,各部司衙署,务须全力配合,不得推诿延误,违者严惩不贷。”

      殿中有几位老臣嘴唇微动,似觉亲王掌此实权恐有不妥,欲出言去谏阻。然而抬头见位列三公的司空,太尉等人皆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他们这些品级较低的官员,也只好将话咽回肚子里,纷纷垂首称是。

      散朝后,秦允显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随着人流步出大殿。

      他在宫中地位尊崇,往来官员见了,无不客气行礼,但细究起来,真正能与他称得上相交莫逆的朝臣,寥寥无几,徐瑾瑜算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刚步下玉阶,徐瑾瑜便已不动声色地走近,与他并肩而行。见他面色倦怠,徐瑾瑜眉头蹙了一下,语气平淡:“脸色这般难看,昨夜......未曾安寝?”

      秦允显嘴角抽动了一下。

      真实原因如何能宣之于口?

      难道要说自己是被那位大平太子折腾得几乎彻夜未眠?

      他只得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含糊应道:“琐事繁杂,直到天将破晓才勉强合眼片刻。”

      徐瑾瑜听闻后眉头未展,追问道:“珝王昨日方归,宫中何事能紧要到让你彻夜不眠?”

      秦允显心下暗叹,同聪明人打交道便是如此,公务上固然省心,可一旦涉及私事,对方那敏锐的洞察力便如同猎犬般难缠。若再在此事上纠缠,只怕会被他顺藤摸瓜,窥见了端倪。

      他当即神色一正,将话题引向公务:“你且说说,这些时日核查下来,还有哪些存有疑点,尚未厘清之处?”

      徐瑾瑜见他搬出正事,果然不再追问,而是神色一敛,恢复了属下应有的恭谨姿态。

      说起来,秦允显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司徒,严格来讲廷尉也是在其管辖之下。

      他略一沉吟,禀道:“其余账目有疑之处,大多已核实清楚,涉案人等也已由主上定罪发落。唯有一处......属下在核查往来明细时发现,太常贺世南大人,似乎曾多次收受贵重珍宝。而其中几样,据记载是尚仁王独有的珍品。二人之间,似乎往来甚密,且这种交往,早在主上登基之前便已开始。”

      秦允显听完,脚步微微一顿。

      贺世南是朝中老臣,一直以忠直闻名,只是不知为何,对自己似乎总怀有几分莫名的敌意。当初力荐他前往大江对付铁骑怪的,也正是此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己身为亲王,长留伏阳城且手握权柄,本就于制不合。他按下心中思绪,直接切入关键:“账目本身,可有明显漏洞?”

      徐瑾瑜摇了摇头。

      秦允显略一沉吟,便道:“既然账面本身找不出错处,便不宜再追究此事。即便要查,暗中分头查证,切勿打草惊蛇。”

      徐瑾瑜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他原以为,以秦允显与尚仁王的亲厚,听闻此事即便不阻挠,也多少会流露出些许不快。未曾想,对方非但未加袒护,反而指示他暗中单独查探尚仁王这条线。

      仔细想想,秦允显似乎在公务与律法面前,从不徇私情,即便是血脉亲情,也须让位于公义。

      这时,一位新任不久的官员趋步上前。

      此人名唤增获,出身寒门,并无煊赫背景。当年司空薛严被秦诸梁贬归乡野,饲猪牧牛,增获恰在其地任令长,为官清正,颇显才干,因而入了薛严的眼界,得其赏识并举荐入朝。

      此人确也有些手段,凭着实打实的政绩与才干,竟在不算太长的时间内,坐上了太仆之位。

      如今秦允显名正言顺领司徒之职,也正在其管辖之上,他自然要前来拜会,姿态放得颇低:“下官增获,拜见珝王。”

      秦允显对此人并无印象。

      他初封珝王时,为避朝中风波,整日里只与尚仁王一处厮混,于正事上并不上心,除了几位重臣元老,对后来提拔的这批年轻官员,着实认不齐全。

      徐瑾瑜见秦允显面露疑惑,便微微侧身,以手掩口,压低声音在他耳畔简洁介绍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太仆。”

      增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了个转儿。

      他素来听闻,徐瑾瑜此人才貌双绝,却有个尽人皆知的毛病——极厌与男子肢体接触。

      据传是因其年少时曾被家中一位不着调的叔叔纠缠过,自此便与所有同性保持着清晰的界限。往日同朝为官,他亲眼见过徐瑾瑜与人交接文书都要对方先置于案上,再由他自行取走,那份疏离,刻进了骨子里。

      可眼下看来......

      他瞧着徐瑾瑜几乎贴着珝王耳语的模样,心头那点关于民间话本的荒谬记忆鲜活起来。那些描绘着“荒淫无度珝王”与“酷意横生徐王妃”的桥段,难道并非空穴来风?

      原来徐大人不是厌恶所有男子,只是厌恶他们这些寻常男子。若对象换成品貌权势如珝王这般顶了天的,那点儿毛病,怕是立刻就不药而愈了。

      秦允显微微颔首,面上挂着浅笑:“原来是增大人。大人特意前来,可是有事?”

      增获回过神,连忙垂首道:“下官并无要事,只是前来拜会珝王。日后殿下若有所需,尽管吩咐便是。”

      秦允显未再多言,只又淡淡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他并无意与朝中众臣过多结交,有一个徐瑾瑜这般关系亲近的已是足够。秦溪常与满朝文武都清楚,自讨伐秦诸梁时起,徐瑾瑜便追随他左右,走得近些也无妨。

      但这位新任太仆,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而且细想下来,太仆的职掌与司徒公务并无直接关联,难不成特意去嘱咐对方,将自己的坐骑“疾骊”照料得更好些?可太仆掌管的是国君车马,他的私马并不在其管辖范围,实在没有倚重之处。

      过分亲近,只会徒惹闲话,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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