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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身世 ...


  •   这场风波过后,殿内群臣也无人再敢奏报他事,秦溪常随即宣布散朝。众人纷纷敛襟垂首,退出大殿,独将秦允显一人留了下来。

      王清察言观色,挥退了所有侍从,自己也躬身退至殿外,轻轻合上了殿门。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熏香袅袅。

      秦允显静立在御阶之下,天柱山中的所知,此刻再度翻涌上来,心绪顿时如乱麻缠绕。

      自他记事起,秦淮近待他如何,历历在目。而秦溪常,虽然起初心存芥蒂,后来待他也堪称极尽照拂。他便是想破头也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会通过那面能得知过往的镜子里,将他十数年所认知的人生彻底颠覆。

      他的母亲南门氏,年少时曾遇险,为一道人钟离木知所救。此后,钟离木知因需入世历练,二人又几度邂逅。外人看来或觉是缘分天定,实则内情并非如此简单。

      当时南门氏与大妖空折处往来密切,而世间恰有多起无辜命案,线索皆隐隐指向此妖。钟离木知追踪查访,这才与南门氏有了更深的交集,一来二去,情愫暗生。

      空折处表面是南门氏的西席,教导她琴棋书画,风度翩翩,南门氏也不知其真实身份。得知南门氏与钟离木知的关系,空折处屡次出手阻挠,却终究未能切断两人日益紧密的联系。

      最终,南门氏与钟离木知暗中结为连理。

      一位是方外修士,一位是官家之女,这般恋情本就不容于世俗。那场大婚,除了天地与彼此,再无第三个见证。
      然而好景不长。

      钟离木知大婚之事终被天柱山掌门知晓,一道严令将其召回山中,自此,他再未踏足尘世一步。

      南门氏在原地苦苦等候。期间,空折处仍时常前去探望。

      他心知南门氏所爱乃是钟离木知,纵然他自己早在初见时便已情根深种,但既见她已与他人缔结婚盟,他便也将那份心思压下,只默然守护。

      后来,故国遭逢大难,兵燹席卷,南门氏也未能幸免,于战乱中香消玉殒。

      空折处得知后,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动用禁术,将体内三阳珏渡予南门氏,强行逆转生死,而他自己却因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待南门氏再度醒来时,人已在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之上。

      她知晓定是空折处救了她,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然而那个总是悄然出现在她身边的身影,却再也无法回应。

      南门氏悲恸欲绝,直至此刻,她仍不知空折处深藏心底的那份挚爱。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当年她迷途之时,无意间闯入了他的领地。那惊鸿一瞥,便让他误了终身。

      南门氏随波漂流,最终抵达天兆,遇见了太子秦淮近。

      那时少数部族叛乱,秦淮近前去镇压,在乱马之中,误闯阵地的南门氏,被秦淮近救下,可谓是一见钟情。后来甚至顾不得原配妻子大丧之期,也要执意要迎娶南门氏。

      南门氏起初坚辞不受。

      她不仅已怀有钟离木知的孩子,更心心念念等着那人归来。

      然而不久后,一名天柱山弟子独自寻来,告知她:钟离木知因执意与她相守,已触怒掌门,身受重罚,性命垂危。若她再执意下去,便等同亲手断送钟离木知的性命。

      得知这个消息,南门氏悲痛与担忧交织。

      比起长相厮守,她更希望钟离木知能活下去,所以她决定放弃,同时向秦淮近和盘托出过往与她腹中的孩子。

      或许,爱到深处,总能让人卑微至此。秦淮近得知后,非但未曾嫌弃,反而心生怜惜,愿意接纳这一切,执意与她成婚。

      大婚之后,秦淮近待南门氏极尽呵护,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恩爱不移的璧人。然而只有南门氏自己清楚,秦淮近予她的是深情,她还予的却仅是感激与敬重。他们之间,更像知己,而非爱侣。

      也许是家国沦丧的悲痛未曾消散,或许是对远方之人的思念耗尽了心神,南门氏的身体日渐衰弱,终于在生下秦允显之后,油尽灯枯。那维系她性命的三阳珏,也随着她的离去,融入了新生婴孩的血脉之中。

      这便是秦允显体内三阳珏的由来,也是所有纠葛的根源。

      当日,秦允显在镜中看到此处,心中五味杂陈。

      钟离木知未能达成与南门氏的约定,是因被掌门欺瞒,误信南门氏已与空折处在一起,而被留于天柱山。

      待钟离木知一年后再度获得下山历练的机缘,御剑经过天兆伏阳城上空时,下方满城缟素,白绫飘飞,一片惨淡。

      那是天兆太子妃南门氏,因病薨逝,正在举行的国丧之时。

      他的心口,不知为何,莫名传来一阵刺痛。

      镜中景象至此戛然而止,后来的事,秦允显便无从得知了。

      他曾询问天柱山的弟子,那弟子只是摇头叹息,告诉他,钟离木知后来得知,南门氏当年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与肚子里的孩子,才被迫嫁与秦淮近。而他在空中所望见的那场丧礼,葬下的正是他此生挚爱。

      听闻此事后,钟离木知道心破碎,形同癫狂,再不顾天柱山清规,私自下山,直奔南门氏坟茔。

      等天柱山同门寻到他时,只见墓前,唯余一具尸体。

      秦允显得知这结局后,默然良久。

      他回想镜中所见,空折处与母亲南门氏之间虽清白磊落,但举止的确过于亲近,少了分寸。正是这看似亲昵的往来,成了被掌门利用的裂痕,也让钟离木知对南门氏的心意产生了动摇,不敢全然信任。

      一步错,步步错,终究酿成了两人阴阳永隔的结局。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生父,一个是他的生母,若说目睹他们的悲剧全无触动,自是骗人。

      可从他呱呱坠地起,是秦淮近给予他毫无保留的父爱,是秦淮近将他视若己出,极尽宠爱。在他心中,这重于泰山的养育之恩,远非血缘所能比拟。

      因此,即便知晓了自己并非秦淮近亲生,那份欲报答养育深恩的心,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如今,这桩他意图深埋的隐秘,竟被人公然捅破,摊在了这朝堂之上。

      他不知幕后推手是谁,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但这终究是事实,他无法,也不愿对秦溪常撒谎,可现下秦淮近已逝,他所能报答的只有替秦溪常稳固江山。

      思及此,他抬起眼,望向御座上那张冷峻的容颜:“若......那流言属实,皇兄待当如何?”

      秦溪常轻叹一声,起身来到他面前:“傻话。你自然是我的亲弟,这怎会有假?”

      秦允显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却执拗地追问:“臣弟是说,如果......万一呢?”

      秦溪常面色微凝,沉默了片刻,复又迎上他的视线:“无论何种结果,你就是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秦允显抬眼望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眼眶微微发热。

      他心知秦溪常向来极其看重皇室血统,若真相大白,过往一切温情恐将荡然无存。可此刻,对方眼神中的认真,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想要将深藏的秘密和盘托出。

      就在他唇瓣微启的刹那,秦溪常却忽然抬手,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素来聪慧,无需我多言。只是眼下所查之案,牵一发而动全身,背后盘根错节,务必要多加小心。”

      这过于亲昵的触碰让秦允显下意识地偏了偏脸。他垂下眼睫,低声问:“皇兄特意提及此事,是想提醒臣弟什么?”

      秦溪常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缓缓收回,眼神随之暗了暗:“今日朝堂风波,绝非空穴来风。我恐是有人见你雷厉风行,挡了他们的路,欲借此釜底抽薪,构陷于你。”

      秦允显身形稍稍一顿。

      是了。

      他这几日大刀阔斧,揪出不少蠹虫,断了不知多少人的财路与官路,有人恨他入骨,有人惧他如虎。散播身世谣言,正是攻心为上,一旦坐实,便是欺君大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皇兄思虑周全,”秦允显收敛心神:“臣弟自当谨记,必不会中了奸人的圈套。”

      秦溪常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转而问道:“前日夜里,大平太子去寻你了?”

      秦允显心知是那玄青修士禀报,只拣了关乎国政利益的部分说道:“是。大江将裁夺之权交给了从东阳,他本意只分天兆两成。臣弟以为不妥,便请从寅代为周旋。他倒也知在此事上理亏,并未推拒,已同意至少予我天兆四成之数。”

      “我料想也是如此。”秦溪常语气平淡,“不过,我想问的,并非此事。”

      秦允显略微停顿:“那皇兄是想问......?”

      秦溪常一手负于身后:“既然大江之事已了,与大平的合作便算结束。你不宜再与从寅私下往来。毕竟是敌国太子,你的身份又摆在这里,若让人察觉,徒惹非议,于你百害而无一利。”

      言语中,他目光下移,落在秦允显指间那枚银色指环上,又说:“还有,此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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