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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s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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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走廊的老式挂钟指向九点零七分,金属指针划过刻度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王姒良攥着案卷的指尖微微发白,目光在玻璃窗外的雨幕与林宇空荡的工位间来回游移。
七楼的审讯室里,嫌疑人嚣张的笑声穿透门缝,像根钢针扎进她紧绷的神经。
"王队,监控显示嫌疑人昨晚出现在废弃码头......"
实习警员小周的汇报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突然被楼下传来的异响吸引。
那声音起初像蛰伏的雷鸣,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最后化作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
——磨砂黑的警用摩托如离弦之箭刺破雨幕,在警局门前甩出半圈水花。
王姒良的呼吸停滞在喉间。
那个熟悉的身影摘下头盔,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轮廓分明的脊背。
林宇甩了甩头发,嘴角勾起一抹痞笑:
"哎你们说说,摩托车一大早不好用了,耽误我上班。"
他抬腿跨过地上的水洼,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
整个办公区陷入诡异的寂静。
警员们手中的咖啡杯悬在半空,打印机吐出的纸张悄然飘落。
小周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眼神锐利、步伐带风的男人,就是上周还把自己锁在昏暗房间里的颓废父亲。
王姒良转身藏起泛红的眼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平安扣。
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特有的节奏停在她工位旁。
"案情复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却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当林宇接过案卷的刹那,
王姒良瞥见他虎口处新添的擦伤。
那道新鲜的血痕混着机油,
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她突然想起凌晨三点收到的匿名短信,
监控截图里,某个戴着头盔的身影正在摩托车修理店忙碌
——原来他彻夜未眠,不仅修好了摩托,
更修复了破碎的意志。
"林宇的指尖划过卫星地图,
钢笔尖在标注着"红星纺织厂"的坐标上重重顿住,
"他抬头时,眼底跳动着王姒良熟悉的猎光,
仿佛那个在凶案现场能通过鞋印还原嫌疑人身高的刑侦天才,
从未离开。
午休时分,
王姒良在茶水间堵住了准备泡面的林宇。
微波炉的蓝光映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却掩不住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神。
"木头人......"她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帮我个忙。"
林宇掏出手机,相册里是张手绘的设计图,
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童话般的苹果屋,
"等案子结了,陪我去建材市场?
久久说过,要在院子里种会发光的树。"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很快被微波炉"叮"的一声掩盖。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林宇警徽上的国徽。
当他端着泡面走向工位,警靴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如同敲响追击的战鼓。
王姒良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终于读懂臧功察那句话的深意
——有些伤口需要用行动缝合,而正义,永远是最好的止痛药。
警局休息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白炽灯在泡面升腾的热气中晕出朦胧的光晕。
王姒良夹起一筷子发胀的面条,
汤汁顺着筷子滴落在摊开的案卷上,
洇湿了程村地图边缘。
林宇的战术靴随意踢在桌腿旁,他扯开封印牛肉块的塑料袋,金属包装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第三次尸斑呈青紫色了。"
林宇用叉子戳着泡面里的脱水蔬菜,目光却盯着墙上的白板,那里贴满了往起命案的现场照片,
"凶手刻意选择在牛棚作案,却又用不同的凶器——却让死者毫发无伤,完全不符合连续犯罪的行为逻辑。"
王姒良用纸巾擦了擦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程华的卷宗:
"一年前他含愿入狱,上个月刚释放。但许静文案没有凶器,和现在的手法......"
"队长!程村又出事了!"
实习警员小李破门而入,警服下摆还沾着雨渍,
"这次在老张家的牛棚,村民发现尸体时牛群正在啃食......"
林宇手中的泡面碗重重砸在桌上,褐色汤汁溅在"程村地图"的红圈标记上。
他扯下领带甩在椅子上,露出脖颈处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追捕嫌疑人时留下的。
"看来程村这潭浑水,我们是非蹚不可了。"
警车在泥泞的村道上颠簸,雨刮器奋力划开挡风玻璃上的雨幕。
王姒良握着GPS导航,屏幕上不断跳出"信号弱"的提示。
当车灯照亮歪斜的木栅栏时,腐肉的恶臭混着牛粪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战术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牛棚内的景象比照片更骇人。
死者呈跪姿被铁链锁在木柱上,
脖颈处插着半截带血的牛角,
空洞的眼窝里还残留着牛群啃食的痕迹。
林宇蹲下身,手套指尖拂过死者手腕的纹身——那是朵半开的黑色曼陀罗。
"任岩,28岁,广州市建筑公司技术员。"
王姒良念着证件上的信息,声音有些发颤,
"他不是村子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宇用镊子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DNA,
密封袋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采集DNA,重点比对程华的生物信息。"
他突然抬头,
目光扫过牛棚角落的另一间屋子,
沙子在风中簌簌作响,
"许静文案子身边也有淅淅沥沥的沙声,
看来这次的案子变成连环杀人案了,
他是要进行什么杀人仪式吗。"
程华家的二层小楼在雨夜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铁门把手上缠绕的红绸还残留着鞭炮碎屑。
听到敲门声,二楼的木窗吱呀推开,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雨幕中闪烁:
"哟,林警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林宇倚着门框假笑,警靴碾过台阶上的香灰:
"可不是想来嘛!你们村三天两头出事,
当警察的比你们村民还操心。"
他的目光扫过程华崭新的皮鞋,
鞋尖沾着新鲜的红土,
与案发现场的土质完全一致,
"听说您刚出来,村委会的工作很忙?"
程华转动着腕间的佛珠走下楼,
檀木碰撞声在寂静中回荡:
"可不是嘛!村里修路、调解纠纷,
大小事务都得重新打理......"
他突然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想起当年在牢里被冤枉的日子,
现在一听见'牛棚'两个字就犯恶心。"
王姒良注意到墙角的行李箱,
拉链缝隙里露出半截牛角梳:
"程先生还留着和牛相关的物件?"
"这是静文的遗物。"
程华的声音突然哽咽,
"当年她总说要开个养牛场,现在......"
他别过脸擦拭眼角,
袖口滑落露出小臂的烧伤疤痕。
许静文的杰作,要说他恨,
他真的恨,要说他是凶手,可他不是。
林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口袋里的证物袋:
"奇怪啊,这次死者好像没人认识。
上次许静文出事,全村人可都围得水泄不通。"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对了,冯均老师这几天去哪了?
记得他和您关系不错?"
程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随即恢复如常:
"冯老师啊...我也不清楚。
听说他家最近在办白事,
好几天没见着人了”
他转身泡茶的瞬间,
王姒良瞥见茶几抽屉缝隙里露出的牛皮笔记本,
总感觉里面会有不一样的秘密。
就在这时,小李气喘吁吁地跑来:
"队长!有线索了!
小卖部老板说,
上周看见冯均带着个陌生男人进村,!"
林宇与王姒良对视一眼,
默契在眼神中流转。
当他们转身离开时,
程华倚在门框上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
唯有手腕的佛珠仍在一下下撞击,
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探出,
将牛棚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程路上,
王姒良翻看着手机里新传来的验尸报告:
"任岩体内检测出大量酒精,
还有......"她突然顿住,
"程华服刑期间,冯均一直在给他妻子扫墓。"
林宇猛踩刹车,警车在泥泞中打滑半圈。
他盯着后视镜里程华家逐渐远去的灯光,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磨损痕迹:
"当年许静文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掏出证物袋里的牛角梳,
在月光下转动,
梳齿间竟残留着几根白发
——似乎冯均的发色完全相同。
林宇望着天边的朝霞,
想起久久说过想看会发光的树。
他握紧口袋里的平安扣,
轻声说:"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而程华的内心,
或许又是另一种扭曲的想法,他或许恨,
可是爱。
沙尘暴又来了,细密的沙砾笼罩着程村,
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但有些秘密,注定会像地底的根须,
在黑暗中继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