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化》叙戚_

19、Chapters 19

　　梅雨季的潮气渗进刑侦大队的墙缝，林宇将烟头按灭在堆满烟灰的缸里。

　　白板上用红笔圈出的名字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冯均、马静文、程华、韦祝泣，

　　四人名字间密密麻麻的连线，最终都汇聚到"红星纺织厂"这个中心点上。

　　"林队，最新调查报告出来了。"

　　王姒良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进来，发梢还沾着细密的雨珠，

　　"程华父亲是纺织厂改制前的最大股东，他负责财务程华生前是仓库主管，而有一个人......"

　　她翻开泛黄的报纸剪报，"是程华的表妹丁春玉。"

　　林宇摩挲着打火机，记忆中的火光仿佛又在眼前跳动。

　　那场夺走人命的大火，将红星纺织厂烧得只剩焦黑的框架，而几具蜷缩的尸体中，就有程华。

　　"去找老李头。"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警靴重重踏过满地烟蒂。

　　纺织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吱呀声中开启，看门的老李头早端着搪瓷缸候在值班室门口：

　　"我就知道你们该来了。"他浑浊的眼睛扫过两人凝重的神色，"这次又挖出什么脏东西了？"

　　"还是那本花名册，想再仔细看看。"

　　林宇熟稔地接过热茶，茉莉花的香气混着老人身上淡淡的樟脑味。

　　牛皮纸袋从樟木箱底取出时带起一阵陈年霉味。老李头用指甲小心地挑开绳结：

　　"这些年翻得勤，纸都脆得很。"

　　泛黄的纸页沙沙翻动，程华的名字被红笔圈得发皱，下一页"丁春玉"三个字旁，歪斜地写着"表妹，1987年来厂"。

　　"这丫头命苦。"

　　老李头往搪瓷缸里续水，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

　　"她妈死了，父亲身体也不好，全靠程华一家拉扯大。后来嫁去城郊矿场，没两年丈夫下矿就出了事......"

　　他突然住口，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城郊矿区的筒子楼笼罩在暮色里，煤灰混着湿气，将一切都染成灰蒙蒙的颜色。

　　林宇和王姒良刚转过楼道拐角，激烈的争吵声便刺破空气。

　　"扫把星！"

　　白发老妪的嘶吼震得楼道灯泡直晃，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丁春玉的头发，

　　"我儿子下矿十年没出过岔子，自打娶了你，三天两头工伤！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妈！小宝还在睡觉......"

　　丁春玉苍白的脸被扯得变形，脖颈处蜿蜒的红痕像条正在窒息的蛇。

　　老妪另一只手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哐当砸在墙上：

　　"今天必须把孙女带走！你们丁家的灾，别连累我老李家！"

　　瓷片飞溅的瞬间，林宇亮出警徽挡在两人中间。老妪的动作骤然僵住，浑浊的眼珠在警徽和两人制服间来回跳动：

　　"警察......警察管家事？"

　　"我们在调查案件。"

　　王姒良扶住摇摇欲坠的丁春玉，瞥见她藏在背后的手正死死攥着半张照片，"请您配合。"

　　老妪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

　　"哟，这是和哪个男人鬼混被抓包了？可别牵连我孙女！"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死寂。丁春玉瘫坐在褪色的布沙发上，脖颈的抓痕还在渗血，眼神却像受惊的野猫般警惕。

　　林宇拉过掉漆的木椅，刻意放缓声音："认识冯均和程华吗？"

　　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宇将照片碎片轻轻放在桌上——那是张被撕成两半的合影，

　　边角处露出红星纺织厂的旧门牌。"他们涉嫌一桩命案。

　　"他观察着丁春玉突然煞白的脸，"希望你能如实交代。"

　　"活该。"

　　沙哑的笑声突然响起，丁春玉抹了把嘴角的血渍，

　　"冯均那个伪君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某个点。王姒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煤渣堆里翻找垃圾的流浪猫。

　　林宇将印有警徽的便签放在桌上：

　　"想到什么随时联系。"

　　起身时踢到床底的铁盒，褪色的红绸下露出半截银锁，刻着"李婷婷周岁留念"。

　　女人慌忙用脚踢开，那是她女儿的周岁礼，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回警局的路上，王姒良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紧蹙的眉：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提到程华时，喉结动了七下。"

　　"不止。"

　　林宇摩挲着口袋里偷偷捡起的照片碎片，背面模糊的字迹隐约可见

　　"1998.7.15 离别"。

　　想起丁春玉婆婆那副尖酸刻薄、蛮不讲理的嘴脸，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种人虽然没直接害人，却让人打从心底厌烦。

　　此时，丁春玉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手机通讯录上那几个名字，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按下通话键，轻声说道：

　　“出来见个面吧，有些事该做个了结了......"窗外，夜色如墨，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