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s 3 ...
-
凌晨三点,林宇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程华站在牛棚门口,手里攥着一截麻绳,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对着林宇笑,说:
“林队长,你女儿的病,好些了吗?”
林宇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县城的天还没亮,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他摸出手机,拨通了王姒良的电话。
“喂?林队?”
王姒良的声音带着睡意,但很快清醒过来,“出什么事了?”
“程华不对劲。”
林宇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我们漏了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半小时后到局里。”王姒良说。
---
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林宇站在投影前,屏幕上是牛棚现场的几张照片——许静文的尸体躺在干草堆上,红裙子像血一样刺眼。
王思良坐在角落,低头翻着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页角。
“死者许静文,25岁,程华的妻子。”
林宇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死亡时间在3月12日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脖子上有勒痕,但现场没有挣扎痕迹。”
局长张德海皱着眉头,手指敲了敲桌面:
“程华那边查得怎么样?”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
王姒良抬起头,接过话,
“村里人都说他脾气好,对许静文百依百顺,但……”
“但虎口上的茧子不对。”
林宇打断她,调出一张程华的照片,放大他的右手,
“地主家的儿子,手上不该有这种茧子。”
照片上,程华的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指节粗大,像是常年干重活留下的。
“纺织厂。”林宇说,
“程华在九十年代在红星纺织厂干过十年,后来才回家继承家业。”
张德海眯起眼睛:
“你觉得他在撒谎?”
“不是撒谎,是藏东西。”
林宇关掉投影,“他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故意演出来的。”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你想查纺织厂?”张德海问。
“对。”林宇点头,“明天就去。”
张德海沉吟片刻,终于松口:
“行,但动作快点,上头催得紧。”
---
走出会议室,王姒良快步跟上林宇:
“林队,你觉得程华真有问题?”
林宇没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王姒良。”
他突然开口,
“你见过真的老实人吗?”
王姒良一愣:“什么?”
“老实人不会演。”
林宇吐出一口烟,“程华演得太像了。”
王姒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许静文的手机还没找到。”
“嗯。”
林宇掐灭烟,“去纺织厂,顺便查查程华当年在厂里的记录。”
---
清晨,纺织厂的老旧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林宇和王姒良站在厂区门口,锈迹斑斑的招牌上,“红星纺织厂”几个字已经褪色。
厂子早就倒闭了,只剩下几个老员工偶尔回来收拾东西。
“程华以前在这儿干过?”
王姒良翻着资料,皱眉问道。
“九十年代的事。”
林宇点头,
“他档案上写的是‘地主家庭’,但虎口上的茧子骗不了人。”
他们找到了当年和程华一起做工的老李。
老李佝偻着背,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留下的痕迹。
“程华?”
老李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会儿,
“哦,那小子啊……干活挺拼的,后来娶了个漂亮媳妇,就不干了,回家当地主老爷了吧。”
“他性格怎么样?”王姒良问。
老李“嘿嘿”笑了两声:
“看着老实,其实心里憋着股劲儿。有一回,车间主任骂了他两句,说他地主家的孩子吃不了苦,娇贵的很,他一声不吭,结果第二天,主任的自行车轮胎全被人扎了,厂里养的老狗也死了。”
林宇和王姒良对视一眼。
“他有没有……特别恨的人?”林宇问。
老李搓了搓手,压低声音:“他媳妇。”
---
回警局的路上,王姒良翻着笔记,眉头越皱越紧。
“程华在纺织厂干了十年,后来突然辞职,回家继承了地主的家业。
但村里人都说,程华对许静文特别好,从不发脾气。”
“表面功夫。”
林宇冷笑,“他恨她。”
“可他没有杀人动机啊?许静文死了,他看起来比谁都伤心。”
“太伤心了。”
林宇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伤心到……像是演出来的。”
---
报告完线索后,林宇突然说:
“去医院。”
王姒良一愣:
“怎么了?”
“看我女儿。”
林宇的女儿叫久久,九岁,得了脑癌,住在县医院的儿科病房。
市儿童医院的走廊永远充斥着消毒水与希望混合的气味。
林宇快步走向尽头的那间病房,王姒良跟在后面,注意到墙上贴满儿童画作的公告板——其中一张署名"林久久"的画格外醒目:
一个没有五官的木头人站在草地上。
病房里,久久正坐在床上玩一个木头人。那是个手工雕刻的小人,没有五官,只有粗糙的轮廓。
"爸爸!"
病房里传来清脆的童声。推开门,王姒良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嵌着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
她头顶剃光的部位贴着纱布,各种管线从病号服下延伸出来,连接着滴滴作响的仪器。
“爸爸!”
久久看到林宇,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你又熬夜了。”
林宇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难得柔和:
“嗯,忙案子。”
女孩的手掌小而冰凉,却有着惊人的握力。
她转向林宇:
"护士阿姨说我又要做穿刺了,你会陪我吗?"
林宇揉着女儿光溜溜的脑袋:
"当然。"
他转向王思良,声音恢复职业性的平稳,
"爸爸先回局里整理今天的线索,你晚点——"
王姒良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这是王阿姨。”林宇介绍道。
“姐姐!”
久久纠正,笑嘻嘻地冲王姒良招手,
“姐姐,过来看我的木头人!”
王姒良走过去,接过那个木头人。它很轻,表面打磨得不算光滑,但能看出雕刻的人很用心。
“谁给你做的?”
王姒良问。
“爸爸。”
久久骄傲地说,“他说,木头人不会生病,也不会死。”
王姒良心头一颤,抬头看向林宇。惊讶地发现林宇眼眶发红。
"我还没有离婚时给久久做的,"
林宇低声解释,
"后来离婚时我前妻带走了这个木头人,去年久久确诊后,她又寄了回来。"
久久让人偶在床单上行走:
"木头人不会疼,也不会死,多好啊。"
她突然将人偶倒过来,展示底部刻着的字——
"操控者必胜"。
林宇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王姒良看见他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人偶关节的转动。
"怎么了?"王姒良问。
---
回程的车上,林宇突然开口。
“这案子不对。”
王姒良看向他:
“什么?”
“有人在操控。”
林宇的声音冷得像冰
“程华的反应、证据的指向……太顺了,顺得像有人故意安排的。”
王姒良怔住。
“回村子。”林宇猛打方向盘,“现在。”
---
村里的人告诉他们,程华走了。
“许静文下葬后,他就搬走了。”
村长叹气,“说是太伤心,住不下去了。”
林宇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通缉令。”
他对王姒良说,“现在发,全县搜。”
---
八天后,程华在一家小餐馆被逮捕。
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像是早就等着警察来抓他。审讯室里,他低着头,声音平静。
“是我杀的。”
林宇盯着他:“动机?”
“我恨她。”
程华笑了笑,那笑容让王姒良后背发凉,
“她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她。那天晚上,我掐死她,丢进了牛棚。”
案子似乎就这么结了。
但走出审讯室时,林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程华。
程华也在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像是在说——
“你抓错人了。”
当案件被宣布告破时,只有王姒良注意到林宇将久久那个木头人放在了办公桌上。
人偶底部朝上,"操控者必胜"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案子没完。"
林宇轻声说,手指抚过人偶的关节,
"程华也是木头人。"
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巨大玩偶,而真正的操控者仍藏在黑暗深处。
冯均站在小学教室的窗边,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
夕阳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裂缝。
手机屏幕亮起,新闻推送的标题刺眼——
【牛棚杀人案告破!嫌疑人程华认罪】
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点开。
“程华进去了。”
晚饭时,冯均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韦祝泣的手顿了一下,筷子尖上的青菜掉回碗里。她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餐桌上只剩下筷子碰撞碗沿的轻响。
冯均盯着她的侧脸。韦祝泣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绷得很紧,像是极力控制着什么。
“你不意外?”他问。
韦祝泣放下筷子,抬起眼睛:
“他认罪了?”
“新闻上说的。”
“那就不意外。”她站起身,收拾碗筷,“他那种人,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