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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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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在对她说话。
陆清微几步跑到近前。方才那点微末的相似之感果然不见了。
清微说:“师兄自然很厉害,但刚刚的交手,我一点也没瞧见……”
这不是假话。不只是她,在场中人也都没看出其中门道。
宁不移解释:“那是云霄玄浪诀中的一门迷惑对手的神通,你若是想看,以后师兄多给你演示几遍。”
清微仰头看他,问道:“师兄,那你日后可以和我交手切磋吗?”
她心里那点儿好胜之心又被激了起来:师兄这么厉害,她也想比一比。
宁不移极轻地叹了一声:“不能,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清微,我不想和你刀剑相向。”
无关实力高低,也不是觉得她胜不过自己。
他只是仅仅想到她握着剑对着自己的场景,就觉得心口发疼。
锋刃太薄,盛不下她看他的目光。
清微只是一时兴起,见宁不移这样说,她也就没再坚持了。
宁不移轻轻咳了几声。
清微赶紧问:“是不是刚刚交手时候受了伤?”
他摇了摇头。
清微跺脚:“定是那卢浪出手不知轻重!师兄,快跟我去看看。”
师兄一向身子不好,也不知赢得是否艰难,有没有留下暗伤。
她捉着宁不移的手,驭起长天剑。剑光一裹,携两人出了盘蛇岩。
甫一落地,清微就带着他急匆匆地直奔丹华宫的大门。
时秋正在低头研药,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头都不抬:“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清微心急,就要开口争辩。宁不移反握着她的手,力道稍重了两分,示意她等等。
他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也不急在这一刻。”
清微也知道医修研药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无法,她又拉着师兄乖乖出去等。
两个人并排站在丹室外面。有杂役弟子路过,偶尔会好奇看两眼。
清微的目光坦坦荡荡,由得人来人往将自己打量个来回:“师兄,我们现在这样,好像在被师尊罚站哦。”
宁不移:……
见师兄不说话,清微好奇转头看他:“你难道没被师尊罚站过吗?”
她生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那湿漉漉的目光让宁不移心头一软:“没有。”
清微惊讶:“一次都没有?”
她被晏平生罚的次数不算少:有时候是因为像那次打架一样行事莽撞,有时候是不小心弄坏东西。
晏平生虽然不会打板子或者训斥她,却会让她抄剑经心诀。
最皮的那年,清微抄遍了玄宗的剑经,也写秃了三支毛笔。
宁不移仍握着清微的手,慢慢摩挲:“若是我不听话,师尊只会让我吃苦药丸子,黄连味的。”
清微睁大眼睛:“他有那么坏!”
他笑了笑,没说话。
时秋推门出来,扫了几眼这对师兄妹:“还要不要看病了?”
清微赶忙将宁不移推进屋,三人面对面坐好。
时秋是丹华宫的医修,上次清微为了解宁不移的情况,就是找的这位。
也是时秋告诉了她,宁不移可能有分离焦虑。
时秋搭脉沉吟。清微问他:“怎么样?我师兄有事吗?”
对方又换了一只手重新诊过,神情凝重:“还好你们来得快,再晚一些……”
清微的心扑通扑通跳。
时秋慢条斯理:“再晚一些,宁道友的伤就要好了。”
他指了指宁不移指尖那道几不可见的破皮伤痕。
清微:……
时秋看着清微:“怎么我觉得,有分离焦虑的人应该是陆道友你才对?”
宁不移启唇,清冷嗓音流泻而出:“分离焦虑?”
清微才不想让师兄知道,自己有偷偷私下问过时秋,觉得他有些黏人这件事。
她晃着手,挡住时秋的脸:“不许说不许说!”
对方伸手:“好啊,先把诊金交了。”
清微心痛地把灵石给他:刚到手三天的份例,转眼就消失了一部分。这笔钱能不能让卢浪报销?
时秋虽说得极轻巧,清微仍有些不放心:“我师兄早年灵脉受损,也无碍吗?”
时秋垂着头慢慢想了一会儿,才认真解释:“宁道友的灵脉虽比寻常修士虚浮些许,却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我听闻晏真人早年曾为他搜集了不少难得灵药,胥华宫亦有所供奉,想来应是已经无碍了吧?”
宁不移接到:“家师的确为我奔走操劳、尽心调养,只是剑修最看重根骨灵脉,调养好后也不能再习剑了。”
清微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情况。
师兄他,很痛吧?
走出丹华宫,清微准备与宁不移一起回去。今日斗法耗费心神,想必师兄也需要回去调息一番。
取出长天剑,她却发现剑柄上绑的流苏穗子不见了,所以看起来空荡荡的。
宁不移见状,问:“清微,剑穗丢了?”
她点点头:应该是方才剑遁太急的缘故,也不知丢在半路的何处。
宁不移掏出一条穗子给她看:“是不是与这个样式相同?”
他掌心里安静垂着一条墨蓝编穗,白玉珠点缀其中,十分精致好看——有些眼熟。
清微想了起来:这是她送给师兄的见面礼啊。
她那时候刚入浮珑山几个月,却还没有见过那位据说久居侧峰的师兄。若水殿里只有她和师尊两人。
晏平生也不怎么向她提起。
有一天,她练完基础功,试探地问晏平生:“师尊,我要不要……给师兄准备见面礼?”
宁不移给她的那份见面礼,是让师尊转交的一瓶清宁丹,啃起来像糖豆子。
清微吃人嘴短,打算回礼。
晏平生看着经卷,目光并未移开:“随你高兴就好。”这就是同意了。
清微跃跃欲试:她还没给别人送过东西呢。师尊也从不要她送什么,浮珑山又没有旁人。
她决定好好准备。
几天后,清微把准备的礼物放在一个锦盒里,拜托晏平生转交。盒子是她特意选的,花纹精致又大方。
晏平生收下东西,失笑:“清微眼里,为师便是专门替人送东西的?”
她傻眼了:不行吗?
被徒弟眼巴巴这样瞅着,晏平生面不改色:“我也要一模一样的。”
就是这句话,让清微又熬了几个晚上。
可是,上次的漂亮盒子没有第二个了。清微为难了许久,这才挑了一个蓝白配色的锦盒。
次日,晏平生打开盒子,却并没有立刻点评。
清微忐忑看他:“师尊,我做的剑穗不好么?”
师尊是九州之内第一剑修,师兄想必剑术也不差。她送这样的礼物,应该是投其所好才对?
而且,她给晏平生的那一条,明明比给师兄的还要好看。
晏平生收起锦盒:“为师很喜欢。”清微这才放心了。
后来她才知道,师兄几年以前就再不能拿剑了。她送宁不移那样一件礼物,他怎么会不伤心难过呢?
后来,宁不移对她的的态度从来淡淡的,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九年来,清微和师兄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百句。
看着宁不移掌心之物,清微一时有些意外:“师兄,你竟然还留着这个呀。”
宁不移温和看她:“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好好收着。”
不止如此,他每晚睡前都要看的。
他问:“我给清微做条一模一样的,明天就可以给你系上了。”
清微觉得不好意思:“哪里劳烦师兄,我随便买一条吧。”
宁不移认真地回答她说:“外面的东西,怎么比得上亲手编的精致。师妹送的礼物,我一直很喜欢。何况,清微的手是用来握剑的,这样的小事,让我来就好。”
*
魔域南境,城主府雅阁内,晏平生与李敬远相对而坐。
案上奉了上品的雪芽灵茶,香韵扑鼻,但对面二人显然都没有品茗之意。
一时寂静,茶已凉透。李敬远指尖轻点,杯中雪芽瓣瓣复展,热雾氤氲。
终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寒道友,你信中所托之事我已知晓。昔年我向令师下过承诺:若有所需,无不可允。然则时移世易,如今魔域是何等情形,如你我这般境界的修士应是心知肚明。”
对面之人,此时化名寒溯明的晏平生抿茶不语。
李敬远心头微沉。寒溯明修为与他相同,都在元真境,且又无甚势力背景。若是放在平时,自己与之交好,自然有益无害。
可对方要自己将此次蓬莱宴的名额留给他,此事却是有些难办。
蓬莱宴是搭上柳幽阑的一次难得机会。易城修炼资源贫瘠,他这个城主若要更进一步,光是这现有的供奉却是远远不够。
若有机会成为新任魔君的亲随,总比驻守南境,坐困寿元耗尽要好得多。
但寒溯明的师尊昔年曾有恩于自己,此番因果亦是难消。若是下回对方开口要一项更大的好处,他又当如何?
李敬远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晏平生慢慢放下玉盏:“李道友,你所纠结之事,寒某亦可猜到几分。只是,蓬莱宴向来以斗法名次列座。不知李道友先前心中人选,大致可名列第几?”
他语气清淡,却意味分明。
李敬远捏着杯子,皱眉说道:“蓬莱宴百人之中,我易城修士,大致可以名列前五十席。”
晏平生笑而不语。
这个反应落在李敬远眼里,自然又是一阵思量。他并非犹豫不决之辈。
相反,若非李敬远有些手段在身,他也不会力压一城,坐上如今的城主之位。
李敬远想:寒溯明的修为莫测,就连他也看不出什么深浅。或许,与其得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还不如一意交好这位寒道友。
下定了决心,他沉声说道:“寒道友的条件,李某应下了。不过道友也要帮我一个小忙。”
晏平生抬眼平视:“道友请讲。”
李敬远的视线一瞬不瞬:“我要寒道友替我了结一个人。”
燕四娘在院中踱步。她被拘在这城主府已有几日了。
那天偶遇,这位寒前辈随手了结对其出手的蒋通,又施法封了自己的气脉。赵林见状不对,起意逃遁,也被斩杀当场。
燕四娘本以为自己也难逃一劫,对方却让自己去给城主府送一封信。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照做。然后,自己就被扣在了这里。那位前辈高人随后就被李城主请进府中,一连招待了三日。
府里的人虽没有怠慢,但软禁自己的意思很明显。城主不开口,谁也不会对她提怎么处置自己。
燕四娘烦躁不已:蒋通好端端的,招惹元真境修士做什么!
就在焦心之时,燕四娘忽然感觉禁制一松。
晏平生以神识传音:“这几日多有打扰,道友可以离开了。”
燕四娘有些不敢置信。她试探地向院外走去,不止禁制,连府中看守她的护卫都撤去了。
她喊了几声:“多谢前辈!”可是这次,她却再没听到晏平生的传音。
等了一会儿,见真的再无桎梏,燕四娘急匆匆离开:以后她再也不要和没脑子的男修一起接任务了!
李敬远收回神识。他对面的晏平生捉着玉盏,仿佛在思索些什么的样子。
许是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李敬远心情好了几分,也有心思说笑:“寒道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晏平生抬眼看他。他知道,李敬远许是误会什么了。
他缓声道:“有。劳烦李道友下次待客时,换成淡些的茶。雪芽太甜,寒某喝不惯。”
李敬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