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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酥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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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内,贺闻安正在闭目养神,牢房门口传来了锁链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是有人走了进来。
毕竟是一朝丞相,所以这里的牢头对他还算毕恭毕敬,他住的牢房差不多是最干净的一间,每日送来的饭食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至少都是干净新做的。
贺闻安清楚,自己虽与萧家不是一路人,可只要皇上一日需要人来制衡萧家,那么他便能一日不倒。
听到地上的草垛被人踩过的声音,贺闻安以为又是狱卒前来送饭,便闭着眼睛吩咐:“饭就放那儿吧。”
每日狱卒都会来送三餐,一般他们放下就会出去,可是今日来送饭的这人听到贺闻安的吩咐后,不但没有马上出去,反而还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
“贺丞相在这里倒是自在得很。”
贺闻安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到竟是萧承仁拎着一个食盒,站在他面前。
萧承仁没有等到贺闻安的回答也并无什么不适,他蹲了下来,打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了一小壶酒。
“想来贺丞相在这里应当是很无聊的,正好我今日有空,就来陪丞相喝上几杯。”
贺闻安的目光落在了萧承仁倒酒的手上,这双手修长白皙,完全不像是一双长年在沙场征战的武将的手。不过想想萧承仁的这些年,别说真的上战场了,就连武艺都疏于练习了,成日里的养尊处优,这手怎么可能粗糙呢。
萧承仁倒了两杯酒之后,一杯推到了贺闻安面前,他似是猜到了贺闻安的不信任,另一杯在斟满酒之后,便一饮而下。
贺闻安看着萧承仁的举动,只觉得这人真是虚伪,身上看不到半点武将的豪爽,倒是把那些文臣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风气学了个十成十。
“不知萧大人这是何意,我这里阴冷简陋,实在是不适合大人踏足。”
萧承仁马上一副关心贺闻安的样子:“就是因为知道贺丞相在这里受苦了,所以我这才携美酒前来为丞相驱寒。”
环顾了一圈牢房内的环境,萧承仁继续道:“回头我再让人给丞相送来一些厚的被褥,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舒服一些。”
贺闻安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敢劳烦萧大人,我在这里住的挺好。”
“贺丞相啊,你就不要在这里硬撑了,你看我在你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这阴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冷了,贺丞相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萧承仁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试探道:“不若这样,我助丞相出这牢房,丞相帮我做点事,如何?”
贺闻安根本不信萧承仁说的话:“就怕萧大人说的一点事,恐怕都够牢底坐穿了吧?”
萧承仁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萧某想让贺大人办的这件事倒也不过分,不过就是承认之前那老妇对贺大人的指认都是真的。”
贺闻安听了觉得简直好笑至极:“萧大人这是终于顶不住压力了?你放心,待我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向陛下进言,让令郎在这狱中好好地学一学规矩。”
萧承仁其实本也没指望贺闻安能答应,但为了自己的儿子,总得试上一试。眼下看到贺闻安不松口,萧承仁并未多费口舌。
“既然丞相不同意,那便就此作罢吧。”
看着萧承仁没有多做纠缠地就离开了,贺闻安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根本不是萧承仁的作风!
贺闻安一直等到了戌时,一名狱卒打扮的人悄悄靠近了关押贺闻安这件牢房的栅栏。隔着木门,贺闻安轻声吩咐:“萧承仁不对劲,去查查他究竟出了何事。”
贺扶晏在家中待了几日之后,实在是觉得无聊,他倒是也想过去田地里帮谢书苒和秦大娘干活。可是一来他不会干,二来腿上的伤虽然开始结痂了,但是长出新肉的部分时常痒痒的,若是一用力还是会刺痛。所以他便放弃了。
白日里闲来无事的时候,贺扶晏也会在村里到处走走,倒是让他发现了这村里的孩子成日地到处乱跑。贺扶晏与他们交谈过后才发现,很多孩子都已经过了开蒙的年纪,却还没有开始读书。
贺扶晏便找村长要了一间屋子,请他帮忙把孩子们都聚在一起,他来教他们认字。
村长听见贺扶晏的主动请缨之后,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大娘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她收留了你们两个,这是为我们村带来了贵人啊。要不村里的这些孩子没人管教,能识几个大字就已经很稀罕了,若是以后能有人读书,那我们村里也都面上有光。”
村长说干就干,很快就找到一处地方,然后便让各家都把孩子送了过来。
贺扶晏发现这些孩子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便先一个个教他们写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笔墨纸砚金贵,这小村落里显然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所以贺扶晏让孩子们每人折了一枝树枝,在地上练习。
谢书苒来看贺扶晏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贺扶晏以树枝代笔,教给孩子握笔的姿势,然后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傍晚夕阳的暖意照在了人身上,平时总是一副淡淡样子的贺扶晏,也被这层橘红的光烘出了一点温情。
“竖、折、横。对,这样封上这个口,这就是我们的名字,王、二、狗。”
谢书苒刚刚觉得自己有点感动的心思,一下子被孩子朴实的名字给呛住了。
听到一阵咳嗽声,贺扶晏这才回过头来,发现是谢书苒来了,便松开了孩子的手,让他自己再练习一下,而他则向着门口的谢书苒走去。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地里的杂草最近锄得勤,所以没有新长出来的,大娘见杂草都没有了,我们便都回来了。”
谢书苒又从衣兜内摸出一包东西,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对了,大娘烙了糖饼,让我拿给你就当中午饭了,你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看着谢书苒手中的糖饼还微微地冒着热气,金黄的饼皮起了一层薄薄的酥皮,贺扶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下去。
糖的甜混合着酥脆的饼皮,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吃,贺扶晏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秦大娘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妇,做菜的水平只能保证食物做熟,至于这菜好不好吃,那就很难说了。谢书苒和贺扶晏作为从小娇养的官家小姐和公子,自然是吃不惯她做的东西,可是眼下两人也清楚,他们目前没资格挑三拣四,所以平日里大娘做什么就吃什么了。不过今日这饼,倒是远胜大娘平时做饭的水平,要不是谢书苒亲口说出是秦大娘做的,贺扶晏是怎么也不会联想到秦大娘的。
谢书苒一看贺扶晏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很喜欢吃,谢书苒笑眯眯地看着贺扶晏先是一脸的犹豫,然后吃到第一口眼睛都亮了,接着就开始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又一口,就像一只小动物寻觅到了心仪的粮食一眼,竟然又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好吃吧?大娘跟我说,虽然她不太会做饭,可是她烙的饼是村中一绝,可好吃了,当年她就是凭着这手烙饼的手艺,才让她的丈夫对她倾心的。”
贺扶晏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赞同:“若是光吃过这饼的话,的确会让人念念不忘。”
虽然贺扶晏能吃出来这饼用的面粉和糖都不是什么好料,而且饼也没有那么的筋道,但是在这里能吃到这样的味道已经属实是不容易的了。
“不过可惜,秦大娘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得早,自他们死后,大娘已经很多年没有烙过这糖饼了,要不是我们来了,大娘也不会露这一手的。”
贺扶晏倒是微微一愣,来这里这么久他的确没在秦大娘家中看到别人,原来是因为她的亲人都死了么:“秦大娘的丈夫和孩子是因何死的?”
“听秦大娘说,是病死的。”
贺扶晏放下了拿饼的手:“日后还是应该想办法,让像这种待在山村里的人也有办法请到郎中。”
“可惜父亲还在狱中,不然的话,让父亲去陛下那里进言一番,没准儿就有办法了。”谢书苒有些惆怅,他们如今身陷在这小山村中,也无法去打听父亲究竟会被如何处置。
“求人不如求己。父亲年岁已高,我们不能事事都指望父亲,总是还要想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才对。”
贺扶晏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发现谢书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搞得他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异常,便问谢书苒道:“怎么了,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谢书苒向着贺扶晏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贺扶晏,不然你干脆去考科举吧!”
听到了谢书苒的话的贺扶晏,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谢书苒慌忙去帮他顺气:“怎么了,是不是一说让你考科举,你就感觉到压力太大了?”
贺扶晏没法儿回答这话,他不考科举并不是他觉得他无法中举,而是因为他无法在皇上面前露脸。
“你想多了,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突然被呛住了,这才会咳个不停。”不过这样惊天动地地咳了一番之后,剩下的糖饼他也暂时不想吃了。
“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看看孩子们练习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