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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糖心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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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腿儿也是肉,我就是要卖铺子卖包卖首饰变现给我爸怎么了,你不想出你买的那部分拉倒,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我明天还要上班,我要去睡觉!”蔡知侬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她怕不说完靳弈就要和她尬演霸总强制爱那一套了。
靳弈:“你不走?”
蔡知侬:“去哪里?”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这是怕她卖了东西就走啊。
别人霸总是害怕小娇妻跑路,这个霸总是害怕小娇妻卷款跑路。
空气忽然安静。
男人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带着点落拓不羁,头小肩宽很有冲击力,眉骨和鼻梁无比优越,头上两个玄儿,足以看出人比驴倔。
为了躲避尴尬,蔡知侬蹬地,凭借着椅子的滚轮朝后滑了一小步。
靳弈这才慢悠悠站起来,靠在书架边,脸色煞白如纸,瞳孔漆黑。
“你怎么了?”她两手加嘴,把充电线扔到桌子上,理直气壮道:“别碰瓷儿啊,我可没把你怎么着,跟我没关系哈。”
“胃疼。”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晃了晃,补充道:“被气的。”
蔡知侬无语凝噎。
不是,谁刚刚跟打了鸡血一样发癫啊,转眼间扮起小可怜。要不是他真的捂着胃部吸冷气,她真要竖起大拇指鼓励他不惧大龄逐梦演艺圈了。
张医生收起听诊器说:“你的胃痛和情绪有很大关系。压力、焦虑这些情绪波动,会刺激胃酸分泌,引发胃痉挛。你要注意情绪管理,如果压力太大,找朋友聊聊,适度运动,都比硬扛着强。”
“知道了。”靳弈说,“越来越啰嗦,死不了。”
“你再这样半夜喊几次,我可能比你死得早。”
张医生三十多岁,是靳弈的私人医生,前一阵去德国进修了。这才回国,生物钟还没调回来,就被从睡梦中call起,想骂人,但打来电话的是他的VVIP,一下就清醒了大半。
药吃了,液体挂上,蔡知侬送张医生出门,“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您跑一趟。”
“上次做胃镜,检查显示没有溃疡或器质性病变,这是好事。但是作为病人家属,你也要关注他的情绪,尽量少刺激他,有问题及时就医。”
谁生病谁占理是吧,明明是他人菜瘾大、主动挑事,但面对医生蔡知侬只能哑巴吃黄连,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抽动,“那当然,我们家属都会注意的。”
送走了张医生,她又让张妈热了粥,亲自给靳弈端去。
狗男人心安理得躺在床上,压根不提刚才干的丧尽天良的事。
靳弈:“我不太方便起身。”刚被扶起来,他继续说,“也不方便拿勺子。”
蔡知侬:“咀嚼也不方便的话,就不要难为自己了。”
“方便,那就麻烦你了。”
“……”
蔡知侬觉得自己一定是什么圣母白莲花转世,被他又是绑手又是强吻的,这会儿居然给他喂起饭,脸都丢到南极圈去了。
“喂,我给你喂饭,不代表原谅你今晚的所作所为。”
“嗯。”靳弈慢条斯理吞咽,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来。
喂饭是出于对弱者的怜悯,绝对不是对狗男人的退让!
勺子的频率越来越快,一碗粥喝完,她端碗起身,“针一会张妈会给你拔。我正式通知你,从今晚起,到我彻底原谅你前,不要睡一个房间了。再见!”
刚躺在张妈铺好的新床上给冯荃发信息:【今晚白忙活了,狗男人把链接都删了】
还没等来回复,电话骤然响起,是蔡喻东打来的。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老蔡支支吾吾。他是很传统的那种男人,不善于表达情感,更不会二半夜给她打电话。每次电话言简意赅、直达主题,通话不超过一分钟。可这会儿,超过两分钟了还在绕来绕去,说陈月珍打麻将赢钱了给他买了件polo衫,说老友包了一片山头种核桃真让人羡慕。
蔡知侬坐看了一眼表,“爸,你说正事,说完赶紧去睡觉,都三高了还学年轻人熬夜呢。
“侬侬,三个孩子你最懂事。蔡氏不论到哪一步,都不需要你贴钱。我努力大半辈子,就是让你妈和你们姐弟仨过上好日子,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呀。”
“是不是靳弈跟你说的?”什么是猪队友,就是你还没干成一件事呢,ta就大声嚷嚷出去了,直接把事情搞砸。
有的人是智商不够,有的人是动机不纯,狗男人只会是后者。
身边富二代的瓜很多,几乎没有女婿愿意倒贴妻子家的。妻子家好,他们跟着沾光,妻子家败,他们躲还来不及,甚至还有干脆换个老婆的。
靳弈的小九九谁看不明白,不过就是让老蔡劝劝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跟娘家割席。她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枕边人,但这么迫不及待吃相属实难看了些。
果然,老蔡继续说:“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高高兴兴的,爸爸才有奔头。”
蔡知侬咬牙切齿,感觉头顶都在冒烟,“我光顾自己还算个人吗?你别听靳弈胡扯,我自己有分寸。”
老蔡叹了口气,“靳弈是个好孩子,你别误会人家。”
“……”
快30岁的人还孩子,是不是对孩子有什么误解,顶多只能叫老小子。
老蔡:“上周他私下借给我7亿,不是宜信安创的钱,没走公户,现金,可算度过了眼下的难关。”
“谁给你的钱?靳弈?!”蔡知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利息呢,什么时候还?”
“他没说,让我别想这些,放心用就是。”老蔡继续说,“晚上给你打电话,是理财经历跟我说你把信托的钱拿出来了。”
蔡知侬匆忙挂上电话,跑到书房里,上次撞到靳弈点钱,震惊之余大脑一片空白。后来记起,之前在书房见过那几个铝合金箱子的,就平平无奇地放在靠墙的柜子里,以至于她以为是模型器材之类的。
打开柜门,箱子果然都不见了。
靳弈睡得很熟,点滴一点一滴注入他的身体,他的睫毛很长,呼吸均匀,看起来很乖。蔡知侬帮他盖好薄被,仔仔细细看他的脸。怎么看都是渣男标配,怎么能干出出手七亿这么爷们儿的事啊。
虽然结婚的时候宜信安创也给蔡氏注资了,但那是明码标价的,不仅要联姻,还要占13%的股份。而靳弈这次出手帮老蔡,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告诉蔡知侬。
她承认,刚才对他大声了点。谁让他做好事不留名呢。
她撑着下巴,摸了摸他的鼻梁。晚上他发疯,鼻梁硌得她脖子疼,呼出的气炙热,像头疯牛。这会儿睡熟了,气息温润,春风一样。
行吧,FLAG既然已经立好,乖乖回去睡觉,找个机会跟他道歉就是了。
她站起身。
靳弈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拉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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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靳弈一直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要不要跟蔡知侬好好聊一聊。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人深入沟通过,他不知道怎样能把自己更具体地呈现给她,让她少看轻自己一点,一点点就可以。
蔡知侬的话是事实,在宜信安创、在南城、在每一个看客的茶余饭后,关于他更不堪的流言数不胜数。
但,谁都可以觉得他不堪,唯独她不能。
他叩问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呢。难道,这不是自己选择的路吗?
关于小时候的碎片很多,大多已经成了黑白色,很少能想起,却在这个夜里,像悬挂的点滴,一点一滴汇聚起来。
靳钰来了之后,靳耀华让靳弈把朝南的卧室让给哥哥,他不同意。七岁的孩子已经有了领地意识,他警惕地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入侵者,坚决地摇头。但有一天放学回家,墙上集了很久的漫画海报都被靳钰撕了,贴上了港台女明星的。
那是第一次保卫战失败,七岁的小男孩不会知道,后面的数十年,他会节节败退。
没多久,靳钰养了一只金毛狗,那只狗见到靳弈就汪汪乱叫,还往身上扑,吓得他不敢回家,听到狗叫声就发抖,却被我靳耀华和齐嘉惠说“男孩子这么胆小没有出息。”
那是他第一次被父母看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却忘不了七岁发抖时牙齿打颤的声音。
……
“你疯了,点滴都不流了。”蔡知侬把他的手塞回被窝,调整点滴。
“我想吃糖。”靳弈说。
“你不是从来不吃糖么?”甚至连甜食也很少碰。
“现在想吃。”
蔡知侬包里有糖,陈露前几天给的,她没吃,于是摸出来递给靳弈。与刚才喂粥时的不耐烦不一样,蔡知侬很主动地把糖剥开,塞进他嘴里。
算是,对误会他抠抠搜搜的补偿。
靳弈闭着眼睛,似是仔细品尝糖的味道。
“好吃吗?这种糖不是很齁的那种甜,果味淡淡的,我还挺喜欢的。”
“有一年,我妈去国外出差,给我买了很多糖,我舍不得吃放在抽屉里。”靳弈睁开眼睛说。
蔡知侬很少听他说家里事,也很好奇,以为是糖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接话道:“我也喜欢把糖藏起来,后来得了蛀牙。”
“后来吃了一颗,有股怪味,但我舍不得吐。”
“是不是藏得太久坏了呀?”
“吃完糖,靳钰笑嘻嘻告诉我,那些糖泡在狗尿里又晒干。我吐到被保姆送去医院洗胃,但我爸妈都不信我,说是我自己吃坏肚子。”
“……”
“我妈说,靳钰成绩这么好、又这么懂事,平时礼貌害羞,他哪里会有坏心思呢。不如别人要迎头赶上,嫉妒是不对的。”
蔡知侬零星的困意被瞬间抽离。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种话,情任何人都会崩溃吧,更何况靳耀华是靳钰的亲爹,齐嘉惠和他毫无关系,却也不相信自己儿子受的委屈。
靳钰是这种人吗?似乎有迹可循。上次微信和电话里能听出他赤裸裸的挑衅,如果没有这两件事,她可能根本不会相信的,毕竟他的公众形象太完美了。
作恶的哥偏心的爸无情的妈,靳弈这童年是天崩地裂模式。
相比之下,她的童年就太幸福了,哪怕有一阵条件不好,但她知道老蔡和珍珍是无条件爱她的。哪怕她回国后像咸鱼一样躺平发肥,他们也从来没拿她跟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过。
靳弈的面容平静,语气也很少有起伏,像在给她讲听来的故事,“后来,读大学依然摆脱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