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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哪只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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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毓公馆坐落于南城最北端,再往北便是连绵的茂苍山脉。正因如此,这里风景清幽、远离喧嚣,云集了南城众多名流的私宅与别墅,成为一处闹中取静的高尚居所。
蔡知侬从公馆正门走出,眼前是一条微微倾斜的坡路。路灯虽明亮如昼,却照不见一个人影,更遑论车辆。她是搭乘蔺宽柔的车来的,此刻打电话过去,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蔺大小姐正在泳池派对中酣畅淋漓,自然听不到角落里手机微弱的震动。
蔡知侬用滴滴叫车许久,终于有人接单,显示预计八分钟后到达。她独自站在街边,夜风微凉。就在此时,一辆漆黑锃亮的轿车从远处无声驶来,稳稳停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正要转向另一侧的台阶,车上迅速闪出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儿打不到车的,我们送你一程。”为首的男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缓和。
“不必!我朋友马上就到。”
风裹挟着烟味扑在蔡知侬脸上,四周寂静无人,背后虽是泽毓公馆的高墙,却被茂密的植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墙内的音乐声隐约缥缈,呼救更是徒劳。
另一名男子逼近一步,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嬉皮笑脸地说:“朋友?我们不就是你朋友?”
“滚开。”蔡知侬冷声道。
这两人绝非临时起意,没人敢在王公子家门口随意截人。是张乐阳,一定是刚才那个混蛋。
想到这里,她又向后退了一步,脊背贴上冰凉的砖红色围墙,语气却依旧镇定:“你们连王若嘉也不放在眼里吗?最好请示一下。猎艳事小,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不好收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
张乐阳只吩咐他们将这女人“请上车”,这类事情他们不是头一回做。但他们毕竟不是职业绑匪,能不用强就不用强,现在天眼到处都是,只要不太过分,事后张公子都能圆过去。
但女孩子并不知道,突然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吓得哭哭啼啼就是放狠话,他们还没见过蔡知侬这么气定神闲的。
她气质不俗,不像寻常网红小明星,倒像是见过世面的千金或哪位大佬身边的人。万一真惹了不该惹的,他们确实担待不起。
“你认识王公子?”个高的男人迟疑地问。
“我给他打个电话,你不就知道了?”蔡知侬顺手把头发扎起来。虽入住星丽后王若嘉并未露面,但为尽地主之谊,他在为蔺宽柔和朋友准备的花束中附了张名片。她存下了号码,酒店体验不错,将来或许用得上。
“你傻啊?我他妈还认识马爸爸呢,人家认识我吗?”矮胖男人压低声音骂道。
“那能一样吗?咱们是替人办事,谨慎点总没错吧!”
“谨慎?谨慎就别来干这个!这娘们连辆车都没有,她的鬼话也就你信!”
没头脑和不高兴居然吵起来了。
就在这时,蔡知侬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按下接听键,虽不知电话那头是谁,却仿佛握住了一线微弱的希望。
手心出了汗,地面三道影子被路灯拉长。被陌生的气息裹挟着,不知电话是否还在通话,蔡知侬的心如同开水煮沸,热气从嗓子往外溢。
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你俩先别吵了,是张公子对吧,让他自己来,泽毓公馆出门右转也没几分钟,我要看看他的诚意。”见两人还在犹豫,她补充:“你们强迫我,和我自己愿意,性质可是不一样的哦。”
矮胖男人使了个眼色,个高男人给张乐阳打电话。没打通,矮胖男人显然没了耐性,“别听她废话,先上车再说。”
逃是逃不掉的。她跑不过两个男人,而且对方还有车。
“你们张公子可能还不知道,我结婚了。已婚诶,他这么饥不择食吗?”
“……”
说话间,又一辆车开过来,忽明忽暗间车窗还开着,蔡知侬大喜过望,正准备呼救,车子停下来。
靳弈的扑克脸正对着她。
蔡知侬:“……”
靳弈下车,身姿挺拔,灯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蔡知侬脸上。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空气仿佛凝固。
“过来。”靳弈说。
蔡知侬乖乖走过去,没头脑和不高兴被靳弈气场震慑,也不敢阻挠。
靳弈笑了。
很轻的一声,却让旁边的宋野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走吧。”
“哥,这两个怎么处理?”宋野问。
“调出监控,报警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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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嘉听说人找到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几分。
派对仍在喧嚣中进行,泳池边水光潋滟、人影晃动,他却只觉得心烦意乱。举起酒杯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慌。
他挥手示意DJ将音乐调得再响一些,仿佛震耳欲聋的节拍真能掩盖所有不安。
靳弈,他得罪不起。
当年老爷子跟着靳耀华一起创业,称得上是宜信安创的元老之一。可人心从来不知足,老爷子负责采购期间吃里扒外,事情败露后,差一点就被靳耀华送进监狱。念在昔日共患难的情分上,靳家抬手放过一马,可那些证据却始终攥在人家手里,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尤其这些年王家越做越大,对靳家反倒越发忌惮。
他虽然爱玩,但也知分寸,在南城从来不得罪和靳家有关的人。
毕竟,有些把柄,一旦被握住,就永远别想真正挺直腰杆。
有穿着泳衣的漂亮女孩贴过来,声音甜腻地想和他搭话。王公子不耐地将人推开,拧着眉头问身边助理:“张乐阳联系上了没有?”
助理低声回应:“还没有,王总,但靳总又回来了,刚进公馆,还跟着一个女生。”
王若嘉骂了一声,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正想发作,泳池边喧闹的人群却骤然一静,纷纷望向同一个方向。
是靳弈。
他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两人,步伐从容,却像有无形的引力,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靳弈是个混子,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混子。在场有些耳朵灵通的,早已听说了先前的风波,此刻一个个屏息凝神,等着看好戏。
人群在他面前无声地分开一条路,仿佛躲避着无形的锋芒。
王若嘉硬着头皮迎上去,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弈哥。”
靳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却反而让王若嘉的心跳得更快。
“给你介绍,”靳弈侧过头,目光落向身后的蔡知侬,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过来。”
他伸手将蔡知侬带到身侧,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清晰而平静地说道:“我老婆,蔡知侬。”
眼前的姑娘,肤白貌美,妆容清淡也能秒杀池边的一众花红柳绿。音乐还在继续,王若嘉的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早闻靳弈隐婚,圈里说什么的都有。之前靳弈带蔡知侬出席过一些私人场合,但蔡知侬素来低调,也不喜欢交塑料姐妹,很是神秘。传言靳弈老婆胖到惨不忍睹,即便是商业联姻,靳二能吃下这样的,也是狠人。
“幸会,蔡小姐。”他伸出手,心里却在骂娘。张乐阳个不长眼的东西,招惹惹谁不好,在他场子惹到靳弈老婆。
靳弈拉住了蔡知侬伸出的手,把她拽到身边,“知道就好。”
没一会儿,张乐阳来了。换了件白色西服,人模狗样的。如果不是靳弈捏了捏她的手,她真想把这个贱人踹进泳池。
张乐阳安排好手下后,自己则悠闲地坐在一旁和几个女孩说笑,只等一切打点妥当便动身前往星丽。谁知电话再打过去,却是宋野接的,宋野没说什么,让他回公馆找靳弈认个错,一切好商量。
王若嘉怕靳弈,张乐阳不怕。在他看来,靳弈是个废人,在靳家没有半分话语权,靳二的名头也就唬唬一般人。
他吊儿郎当折回,在经过香槟塔时端了两杯,走到靳弈旁边,一杯递给他,一杯捏着朝蔡知侬晃晃,“今天喝高,认错人了。”
轻轻一笔带过。
靳弈点了点头,接过酒杯,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张乐阳?”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死物的名字。
“是我。”得意洋洋。他的名字在南城也算有些分量,靳弈又能如何,自认倒霉呗。
下一秒,靳弈猛地伸手,揪住张乐阳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抄着手中的高脚酒杯砸向他的额头,毫不犹豫。
砰——
一声闷响,玻璃碎裂声清脆刺耳。
酒杯震倒,酒液四溅,音乐骤停。
靳弈慢条斯理地从目瞪口呆的侍者手里拿起一块方巾,仔细地擦每一根手指,然后扔垃圾般丢在张乐阳身上。
死寂无声,唯有张乐阳嘶哑的咒骂刺破空气:“姓靳的,我艹你奶奶!”鲜血混着酒液从他额前淌下,糊了满脸,显得狰狞异常。
靳弈一把揪紧张乐阳的衣领。两人身高相仿,但张乐阳疏于锻炼,不过是个空架子,根本无力抗衡,只能被靳弈一步步推着向后倒退。
靳弈骤然站定,猛地抬脚,张乐阳整个人跌进泳池,溅起的水花直扑到蔡知侬脚边。
张乐阳在水中狼狈挣扎。
他本就不习水性,头上还带着伤,秋日的池水寒意刺骨,冻得他牙齿格格作响。
好不容易扑腾到池边,他一只手勉强抓住扶栏,刚将头探出水面喘息,就见靳弈和蔡知侬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身后的男男女女已模糊不清。
“他碰你了?”靳弈问。
“嗯,”蔡知侬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哑,“肩膀。”
“哪只手?”靳弈一边问,一边将黑色西服外套披在她肩上。
“右手。”
靳弈上前一步,优雅地、精准地、面不改色地踩住了张乐阳扒在池边的右手。
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响彻公馆。
靳弈蹙了蹙眉,像是被吵得心烦,随即抬脚重重踩上他的头顶,硬生生将那张不断嚎叫的嘴压回水中。
“唔!咕咚……咕咕咕……”灯光不再舞动,死白一片笼在泳池上方。
“王公子,”靳弈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了点客气的歉然,但每个字都砸得人心惊肉跳,“弄脏你的地方了。”
王若嘉冷汗涔涔,连忙摆手:“没、没事!不长眼,他活该!”
靳弈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他的说法,转头重新攥住蔡知侬的手。
指尖冰凉,带着抗拒,他握住,往身侧带了带。动作甚至称得上绅士,与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侧头问,“蔺宽柔呢?你不是和她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