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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药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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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柴?
她低头看看自己依旧虚弱无力的双手,以及胸口那用力便会裂开的伤口。这,与其说是吩咐,不如说是一边变相的驱逐。如果她做不到,便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墙角堆着不少待处理的药材,还晒着各种药材一样的东西。院子中央,一小堆木材旁边,靠着一把看起来很沉的斧头。
林盈盈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研磨这药材,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燕燕在一旁分拣草药,看了看沈开颜,撇了撇嘴,没说话。
沈开颜默默走到柴堆前面,拿起那把斧头。这,有点沉啊。她的手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将一块木头立好,举起斧头。
伤口别撕裂了,一阵刺痛,让沈开颜的脸瞬间都白了,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燕燕笑了,这个傻兮兮的。
林盈盈依旧专注于手里的药材,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力气吗,我是没给你吃饱饭?”
沈开颜抿了抿嘴巴,感觉自己挺没用的,还白吃了别人的饭。她不试图用力劈柴,而是打算用巧劲。每次举起斧头都慢而稳,落下时尽量精准。
效率真低。
好几下才勉强劈开一块小小的木头。
只剩下捣固药材和她的劈柴声。
越来越热了,太阳太毒了,晒得人晕晕的。沈开颜感觉眼前都快黑了,手臂酸酸的,都快抬不起来,全凭自己的一股劲硬扛着。她不能到下,至少现在不能。
不止过了多久,一块帕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素青色的帕子,洗得发白,很干净,还带有一丝药香。
沈开颜抬头,林盈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前面,神色依旧平淡,“擦一下,血渗出来,弄脏了新衣服,我可得算你洗衣钱。”
沈开颜低头,果然胸口有一点点红色,隐隐透出。她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水。
“歇一刻钟。”林盈盈说完,又对着燕燕说:“昨天的柴要理一下。”
燕燕应了一声,跑开了。
沈开颜没有真的坐下,她怕坐下就起不来了。她背靠着柴堆就,慢慢调整呼吸,看着林盈盈慢慢研磨药材。
一刻钟很快过去了,林盈盈没有催促,沈开颜自觉拿起了斧头。
“腰腹用力,不是用手臂硬抡,脚站稳了。注意呼吸,吐气时落斧。”林盈盈没有抬头,却淡淡说了几句提点她。
沈开颜听进去了,好像是省力了一点,伤口处的拉扯也减轻了。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中午是清淡小菜,外加一碗药。三个人吃的很沉默,燕燕吃得很快,吃完就溜走了。林盈盈吃的很慢,仪态很好,好像不是吃粗茶淡饭,像是珍馐美味。
饭后 ,林盈盈指着墙角的草药,“会辨别草药吗?”
沈开颜摇头,她只会杀人。偶尔受伤了自己乱包扎,只认识几种简单的。
林盈盈随手拿起一根根茎,“防风。”又拿起一片叶子,“紫苏。”
她说的不快,却很清晰。只说了名字,并没有解释。
“把这些按我说的分开,防风归防风,紫苏归紫苏。要是错了,”她顿了一顿,看着沈开颜,“记账。”
沈开颜没有做过这么精细的活,看起来是很简单,但是对没有做过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的。
林盈盈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在理更精细的药材,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沈开颜全神贯注的去做这个事情,好像胸口的疼痛与之前的痛苦记忆都暂时别隔绝了。偶尔,她看到都不像两样的,却又不是完全不像的,会看向林盈盈。
林盈盈有时候会直接告诉她,有时候会反问,“你觉得它是什么?根据什么辨别的?”
沈开颜拼接着自己笨拙的语言回答着。林盈盈听着,或是淡淡点头,或者会说出自己如何分辨的关键,气味、纹理、色泽以及细微的形态差异。
一下午过去了,沈开颜分拣的速度依旧很慢,但是出错渐渐少了。她好像能理解林盈盈分辨的方法。
傍晚,燕燕回来做饭,看到分拣好的药材,夸张的叫起来,“哎呀,小姐,防风里面混了柴胡须,这得扣多少工钱啊。”
林盈盈看了一眼,“还行。”
然后对着沈开颜说:“今天够了,去洗洗,一身药味。”
沈开颜以为会被责备的,没想到是“还行”,这好像是她在夸她了。
晚上吃饭时候,多了碗炒鸡蛋的菜。
燕燕说着:“小姐说某人今天干活了,得补补,别死在咱们院里。”
沈开颜默默吃着,味道好像是很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大都是这样。
沈开颜的活每天都不一样。有时候是继续劈柴,有时候是捣药,有时候是跟着燕燕去给小药田除草浇水,更多的是分拣、清洗、晾晒各种药材。
林盈盈偶尔会指点她一下。
“柴胡要轻拿轻放,断了品相就差了。”
“切白芍时刀要斜,薄厚要均匀。”
沈开颜默默地学习着,知识面越来越广。
她们之间依旧话不多就,但是在这种氛围中,沈开颜渐渐把过去的事情放在了一旁,聚精会神的坐着眼前的工作。
一次,沈开颜在搬运一筐药材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双手拉住了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用力,却轻易化解了。
“走路看路,你摔了没事,摔了药材,扣工钱。”林盈盈语气平淡。
沈开颜看着她,那反应和力道,绝不是普通的医者有的,她好像并不简单。
还有一次,夜里沈开颜的伤口痒得难以入睡,忍不住微微发出声音。林盈盈竟然端着一碗新调的膏药进来,一言不发地给她重新敷上。那膏药清凉,瞬间感觉舒服了。
“下次痒就说,忍着有什么用?蠢。”林盈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沈开颜就是觉得她在关心她。
她开始觉得林盈盈有点奇怪的,收留她,不是为了所谓的记账吧。毕竟,她也没钱。而且,林盈盈想要钱,还不容易。
沈开颜日复一日干着活,她好像觉得留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每日辨别花花草草。至少,比面对外面那个充满背叛和鲜血的世界要好的多。
只是,每次夜深人静,她就会想起柳漾。那双含泪的眼睛,和锋利的匕首,依旧会闯入梦境,提醒她,一切过往都在眼前浮现。
柳漾给她旧衣服,和小叶子一起烤鱼,柳漾做蛋炒饭给她吃,一切的种种,叫她怎么能忘记,怎么会会忘记。
她这个病,似乎好了一些,又似乎,病得更深了。沉溺在这每日的药香中,她似乎要忘记了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