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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诉说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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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红萼的脚步声很快在殿外响起,伴着轻柔的劝说:“少主,师父在大殿等你。”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众人目光齐刷刷望过去——君瑶一身青衣立在门口,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红。
“瑶儿,过来。”
聂小凤的声音骤然柔和下来,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伸手便要去牵她。
君瑶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聂小凤看着她眼底的疏离,轻笑着收回了手,望向陈天相:“人你们已经见到了,想问什么便问,本座绝不阻拦。”
闻言,陈天相缓缓上前一步,他看向君瑶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君瑶,你说绛雪是你姐姐,那你父亲可是叫梅书剑?”
君瑶闻言猛地一怔,她望着陈天相空洞的眼睛,缓缓点头:“我爹爹名讳的确是书剑,但他不姓梅,而是姓君,梅书剑不过是我爹爹在外云游时所使用的化名而已。”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陈天相踉跄着后退几步,在余罂花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我找了十六年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消息……”
而听到君瑶的话,陈玄霜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她记事起,义父就告诉过她有一个姐姐,只是被他不慎弄丢,至今下落不明。
那日梅绛雪被聂小凤打下火山,君瑶崩溃说出梅绛雪是聂小凤的亲生女儿,她这才知道梅绛雪是自己的亲姐姐。
只是还未来得及相认,姐姐就已经被聂小凤打下了火山。
聂小凤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节泛出青白。
方才还带着偏执冷厉的凤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看向陈天相父女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错手打落火山的,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可悲伤翻涌间,一个埋藏了多年的疑问又悄然浮起。
当年她在海边捡到绛雪时,那孩子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下满是深浅不一的伤口,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她将人救回冥岳,但绛雪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家在何处,更不记得为何会昏迷在海边。
她曾无数次旁敲侧击,可绛雪眼底始终只有茫然,每每想要记起关于过去的事情,便会头痛欲裂,她因为心疼,便不再执着于让她记起过去的事。
如今知道绛雪是自己的女儿,这份好奇便愈发浓烈。
她迫切地想知道,在遇见自己之前,她的女儿曾经历过什么。
聂小凤猛地抬起凤眸,目光穿过殿中的众人,直直落在君瑶身上。
“君瑶……”聂小凤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冷厉,也没有了刻意的柔和,只剩下压抑的沙哑,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你说绛雪是你姐姐……那你可知,在她失去记忆之前,曾经历过什么?”
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陈天相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失魂落魄的陈玄霜也紧紧攥住了衣角,目光灼热地看向君瑶。
君瑶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聂小凤会突然问起这个。
她垂眸沉吟片刻,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袖,声音渐渐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戚:“我爹爹君书剑本是蓬莱国主,本与其夫人慕瑾夫妻恩爱,然而天妒红颜,在十六年前,慕瑾产下一名女婴后便血崩而亡。”说到这里,她喉结动了动,眼底泛起一层水雾,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娘亲走后,爹爹像是丢了魂,抱着襁褓里的我哭了三天三夜,最后竟抛下不足月的我,独自一人去了中原云游——我后来才懂,他是不敢留在蓬莱,怕见了任何与娘亲有关的东西,都会痛得活不下去。”
君瑶自嘲般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后来他行至一处城镇,撞见一男子因欠赌债被人群殴,爹爹心善,便替他还了债,那男子感激涕零,拉着爹爹去家里做客。”
“男子家里躺着两名刚足月的女婴,其中一个裹着粉色襁褓,长得玉雪可爱,爹爹见了,很是喜爱。”君瑶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可下一秒,她的声音又染上了几分苦涩,“那男子见爹爹喜欢,竟说要将那女婴抵押给爹爹,当作还债。”
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抵押?”聂小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冰冷与难以置信的暴怒,她死死盯着君瑶,凤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你说……我的绛雪,我聂小凤的女儿,竟然被人当作抵债的物件,随手送给了别人?”
她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个男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竟敢如此待我的绛雪!我要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蒲红萼站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喘。
她跟随聂小凤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模样,往日里就算再愤怒,聂小凤也会带着几分冥岳教主的矜贵与克制——可此刻,她就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龙,浑身都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爹爹未曾问过那男子的名字,所以我也不知晓。”君瑶被她凤眸中的戾气惊得往后缩了缩,却还是咬着唇继续道,“那男子说,女婴本是他人寄养在他家的,只是他嗜赌成性,欠了巨额赌债,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爹爹本不愿趁人之危,可那男子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爹爹心软,最终还是收养了女婴做义女,取名君雪,带回了蓬莱。”
“爹爹对外说我与姐姐是双生姐妹,连大祭司都占卜出,姐姐与我有双生缘,是命中注定的亲人。”君瑶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姐姐性子安静,极擅音律;而我性子爱闹,喜欢跳舞。闲暇时,姐姐抚琴,我在花海里起舞,那时的我总盼着时间能永远停在那一刻,这样我和姐姐、爹爹,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君瑶嘴角的笑意骤然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直到那年天灾降临,我才发现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永恒,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君瑶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过往的画面如刀割般刺着心口,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固执地往下说:“爹爹为了保护我和姐姐死了,在蓬莱沉没的最后一刻,姐姐带着我跳到了龙船上,可随着一道雷落下,海浪将船舱淹没,我和姐姐最终还是坠入了海中,从此失散。”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聂小凤眼底的戾气早已褪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几道血痕,沉声道:“红萼,送少主回瑶光阁,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让她踏出殿门半步。”
蒲红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应了声“是”,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君瑶,而这一次,君瑶并没有抗拒,任由蒲红萼扶着她回瑶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