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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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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祝难皱眉,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莫若没理他,只是望着远处的戏台,眼神空得像被掏走了魂魄。祝漓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瞳孔猛地收缩 —— 那是条行业新闻推送,标题刺眼:《新锐画家莫若涉嫌抄袭母亲旧作,组委会要求公开直播创作过程自证清白》。
下面附了几张对比图,左边是莫若的《守夜》,右边是他母亲十年前展出的《傩祭》,构图和笔触确实有七八分相似。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说他 “啃老本”,有人说他 “江郎才尽只能模仿亡母”,更有人翻出他国外画展的旧作,说他 “从骨子里就带着抄袭的基因”。
“他们是故意的。” 莫若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滚烫的铁板上,“知道我最忌讳什么,就偏要往哪处戳。”
他的抑郁症在国外时就被画坛的流言蜚语逼到过临界点,那些说他 “活在母亲阴影里” 的评价,比刀子还能伤人。这次初选刚过就被泼脏水,分明是有人不想让他走到终评,不想让他见到周秘书长那群人。
祝难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嘴里的薄荷糖涩得发苦。他本该觉得兴奋 —— 看啊,猎物被逼到绝境了,马上就要按照他的剧本,慌不择路地向自己求救了。可视线落在莫若泛白的唇上,落在他因为克制颤抖而用力抿紧的嘴角,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发闷。
他想伸手把人拽进怀里,想撕掉那些该死的评论,想把那个在网上带节奏的人揪出来打一顿。甚至想不管什么游戏规则了,现在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 火灾那天周秘书长也在现场,张久良收的封口费不止一笔,其中有一部分,是研究会用来堵住他嘴的 “火灾目击费”。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
不行。他得等。等莫若转过身,用那双淬了冰的眼睛看着他,低声说 “祝难,帮帮我”。这是游戏的规则,是他从一开始就定下的,不能破。
“看来莫画家遇到麻烦了。” 祝难收回手,插进裤袋里,指尖却掐进了掌心,“需要帮忙吗?比如…… 找几个技术大神,查一查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故意说得轻佻,像在推销什么廉价的服务。莫若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悲愤几乎要溢出来:“祝难,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看着我被人骂抄袭,看着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祝难懂了。他看到莫若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看到他攥着画筒的手在发抖,看到他强撑着的骄傲像被暴雨打湿的纸伞,随时都会散架。
那一刻,所有的算计和游戏规则都崩塌了。祝难往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额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若若,” 他放软了语气,是连自己都没听过的温柔,“别硬撑。”
莫若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变调。祝难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带着薄荷糖的清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看到祝难的眼神,不再是看戏的玩味,而是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像祠堂里那些被香火熏得模糊的神像,一半是悲悯,一半是疯狂。
“你以为我会求你?” 莫若回过神,猛地推开他,后退时差点被石阶绊倒,“祝难,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
“我知道。” 祝难没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踉跄着后退,“但我在这儿。”
他没说 “我帮你”,也没说 “别放弃”,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像在说,无论你是想继续硬撑,还是想转身求救,我都在这个园子里,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远处传来广播声,通知入选画家去会议室开创作营说明会。莫若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抱着画筒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祝漓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祝难,忽然低声说:“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然后呢?” 祝难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点自嘲,“让他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棋子?让他连最后一点支撑自己的骄傲都没了?”
他望着莫若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身影,口袋里的手还在发颤。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所有的线索都摊开,把所有的保护都给出去。可他更怕,莫若知道真相后,会用那种彻底绝望的眼神看他 —— 就像看着一个毁掉他所有希望的刽子手。
张宇拍了拍祝漓的肩,示意他别说了。两个男人站在牌坊下,看着祝难的侧脸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忽然都明白了 —— 这场由祝难主导的游戏,早就失控了。那个一心想当指挥家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也赌了进去。
而不远处的会议室里,莫若坐在角落,听着周秘书长在台上侃侃而谈,目光落在投影屏上的 “终评主题 —— 传承与救赎” 上,忽然抓起桌上的画笔,在速写本上狠狠划了一道。
黑色的线条穿过纸面,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想,祝难说得对,这里确实像个戏台。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台上挣扎的演员,还是那个早已被写进剧本,连痛苦都被算计好的角色。而那个站在台下的祝难,是观众,是导演,还是…… 那个最终会跳上台,陪他一起演完这场戏的疯子?
答案,或许只有等他画完那幅注定要引起腥风血雨的画,才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