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木羽木羽爱吃垃圾

51、第 51 章

　　民俗文化园的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莫若对着画布坐了整整一个上午，笔锋悬在半空，始终没落下。画布上只打了层浅浅的底稿，是祠堂的轮廓，比《守夜》更暗，像被泼了半桶墨，连檐角的月亮都透着灰。

　　“卡壳了？” 祝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吸管戳开，递了一杯过来，“刚在园区奶茶店看到的，据说加了本地的桂花蜜，尝尝？”

　　莫若没接，视线依旧黏在画布上：“祝同学不用巡逻吗？总盯着我干什么。”

　　“志愿者的工作之一，就是关心艺术家的创作状态。” 祝难把奶茶放在画架旁，凑过去看画布，“这是…… 想画火灾后的祠堂？”

　　莫若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确实想画那场火，但笔一落就发颤 —— 母亲最后被找到的地方，就在祠堂后殿的画架旁，烧焦的画板上还留着半幅未完成的傩面。他不敢细想，一想就觉得呼吸里都是烟火味。

　　“跟你没关系。” 他抓起画笔，蘸了点钛白，在画布上胡乱抹了一笔，像道苍白的伤疤。

　　祝难没再追问，只是靠着窗台看他。莫若的手腕很细，握笔时指节会用力到泛白，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他想起在村里时，这人蹲在老槐树下画画，也是这副模样，专注得像在进行一场仪式，周围的争吵、哭闹都进不了他的耳朵。

　　那时候觉得有趣，现在看着，却有点心疼。

　　“其实你不用这么逼自己。” 祝难忽然开口，“直播创作而已，画你擅长的就行，不一定非要碰……”

　　“不画这个，我来这儿干什么？” 莫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难道像你一样，把这里当游乐场？祝难，你永远不会懂这种感觉 —— 所有人都觉得你活在母亲的影子里，连拿起画笔都像是在偷她的东西。”

　　他的声音发颤，笔尖在画布上划出一道歪扭的线。这些天，抄袭的流言像附骨之疽，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离不开母亲的风格？那些被他视为 “传承” 的笔触，在别人眼里，竟成了 “窃取” 的证据。

　　祝难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那杯奶茶甜得发腻。他想说 “我懂”，想说自己学傩舞时，也总被人说 “是靠你爸的面子才进的班子”，想说那种被人钉死在 “别人影子里” 的滋味有多难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和莫若，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野探进半个脑袋，手里抱着个篮球，看见莫若时眼睛亮了亮：“莫哥，我来附近体校训练，顺道……”

　　他的话在看到祝难时卡住了，挠了挠头，有点局促：“打扰你们了？”

　　“没有。” 莫若放下画笔，脸色缓和了些，“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上次说的那个投篮姿势，我琢磨了两天，还是不太对……” 林野说着，下意识地做了个运球的动作，手腕翻转的弧度，竟和莫若握笔时有些像。

　　莫若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 很淡的笑，却比在酒吧球场时更真实：“手腕要放松，用指尖发力，像这样……” 他拿起画笔，示范着转了转手腕，“就像你抓篮球时，不是攥死，是虚握。”

　　林野看得认真，连连点头：“哦！难怪我总投偏，原来是太用力了。莫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以前在国外，室友是篮球队的。” 莫若随口解释，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弛。

　　祝难靠在窗台上，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了形。他发现林野和莫若身上有种奇怪的相似 —— 都是看起来有点单薄，骨子里却憋着股劲，连紧张时攥紧东西的姿势都如出一辙。更让他烦躁的是，莫若对着林野时，眼里的冰碴子会化，会笑，会像个正常的同龄人那样说话。

　　而对着他时，永远是防备和刺，分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在村子里，他会跟他开玩笑，他会在虎爷家抱着虎子跟他说话，在墙角下偷听别人秘密，在他心碎的时候给他拥抱，但是现在，这些温暖好像换了个人给予。

　　“林同学，” 祝难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体校训练不应该在球场吗？跑到画室来讨论投篮，不太合规矩吧？”

　　林野被他说得一愣，有点委屈：“我就问两句话……”

　　“祝难。” 莫若皱眉，“你神经病吧？”

　　“我神经病？” 祝难扯了扯嘴角，走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隔开他们，“我只是想提醒林同学，莫画家要准备直播创作，时间宝贵，别耽误他。” 他看向林野，眼神里的疏离像层薄冰，“体校那边好像在吹集合哨了，你听。”

　　林野侧耳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但看着祝难那副 “不容置疑” 的样子，还是抓了抓头：“那…… 莫哥，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请教？”

　　莫若看了祝难一眼，对林野点了点头：“嗯。”

　　林野走后，画室里又恢复了沉默。莫若重新拿起画笔，却没再下笔，只是盯着画布上那道歪扭的白线。

　　“祝难，”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跟别人好好说话？”

　　祝难没否认，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画架边缘，把他圈在怀里，呼吸落在他颈侧：“是。”

　　他的声音带着点耍赖的坦诚，像个被戳穿心思的小孩。莫若的身体僵住了，能感觉到祝难胸膛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