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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寒冰之域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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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们都活着。”妮雅看着佐娜坚定地说道。
“你再考虑考虑。”
“一起去悬寒洞,我决定了。”
“好,我们一起去。”她不是不知道离开高城有多危险,外面人迹罕至,古往今来,深入南方探险的无一人归来,所以南部成了人们心中的禁区。只是,现如今,理智告诉她,留下来和坐以待毙并无太大区别,她是当年那场屠杀的幸存者,知道这次北鬼归来意味着什么。对于妮雅,她不希望朋友受到自己意志的影响,所以把眼前能走的路都告诉了对方,她尊重朋友的决定。
短短一天时间,城中便有5位猎手自告奋勇,加上妮雅、佐娜和领军都督一共是八人。出发的日子很快订了下来,就在告示发出后的第二天。时间紧迫,高城尖塔上全班站着放哨的士兵,随时监测着可能出现的北鬼足迹。按照往常规律,往往是一到两个星期,敌人便会大举进攻,城中人人自危。当然,也有一批人不甘于坐以待毙,离开高城,去外头寻找更为隐蔽的藏身地。出去的人有的死于恶兽口下,有的死于寒冷,死于饥饿,死于自然的迫害,消失于雪野,至于是否真的有人在那南方处觅得安稳就不得而知了。时间流逝,危险逼近的恐惧令大家寝食难安。大部分人选择留下,或者说是不得不留下。高城所在的孤山与其他的雪山之间隔着一条条望不见底的深渊,想离开绝非易事。
此次一行,是孤注一掷,洛克抱着只能成功的决心安排城内匠人连夜赶制登山梯,为着高城的大转移做准备。
出行当日,风雪不减,一行人走出城门,放眼望去,天地相连,无遮无掩,天还未亮,眼前是望不到边缘的黑。
风吹刮着发出狂乱的呼声,众人手握行雪杆,每走一步,靴子便会陷入深雪,需稍作停顿,以防重心不稳。
如此在雪地上跋涉约三个多小时,雾蒙蒙的日头爬上远山,惨白的阳光照着雪山的边际,再往前,便是一片灰色的虚空。
“悬寒洞就在这片崖壁下约千米左右的地方,我之前在洞口处做了标记,洞壁口向外插了两根粗约一个拳头的硬木头,上面分别绑着数条红丝带。一会我们两人一组按顺序下去。” 洛克指着崖边一处凸起的月牙形尖角说道。随后他从背包中抽出战雪引,绳子的一端落地遇雪迅速钻入地下,周围的雪变得极其僵硬,将绳子牢牢地固定在雪地上。另一名长着一张粗犷方脸的长发猎手也抽出引绳,将绳子的一端重重地甩在雪地上。
两人很快便消失在灰色的虚空中,剩下几人也很快做好准备,准备按照原先安排轮流下去。
妮雅之前和佐娜一块出去狩猎时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战雪引,她将一端固定在雪地上,另一端在腰腹部打了个结,右手握着一把倒钩状的小刀,这小刀可以在雪壁上起到固定的作用。
“没问题吗?”此时崖边只剩她们二人,佐娜安置好绳子,看向妮雅。
“没问题,我们出发吧。”
崖壁常年覆雪,着实湿滑,且周围一片雾气蒙蒙,更显寒意逼人。听说这崖壁垂直向下数万里仍不着底,如果不下心跌落,那怕是尸骨无存,碎成一堆粉沫。妮雅谨慎地按照领队的要求,以一米为限,严格控制战雪引的放出长度,同时借助倒钩小刀,令自己一点点下坠。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妮雅以前爬过的山崖干燥不见一点水珠,且崖壁凹凸不平,容易找到落脚点,最重要的是高度不过百,能清晰地看出自己所处的位置。但现在,周围一片灰蒙蒙,寒气愈发渗人,不见底,也不见顶,耳边只能闻见风声鹤唳,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在梦空中下坠,无所依傍。
一千米的路程妮雅觉得似乎走了一个世纪,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佐娜的喊声,几缕红色映入眼帘,她才惊觉终于到头了。
洞口是一个大的类方形,边际约三米宽,外面的雾气似瀑布一般作了幕帘。洞壁由一堆色彩繁杂的石壁组成,微微地闪着光,使得整条通道很是明朗。只是通道弯弯绕绕,一眼看去,无法看到尽头的景象。
宽敞的通道里相较洞口外很是暖和,石壁都微微地发着光,发着热,若人类真能在此处定居倒是极好的。
众人跟着洛克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百米左右的地方,也就是洛克跟大家提到过的死亡分水岭。
整片斜坡光滑平整,黑色巨石面仿佛吞没了所有射入的光线一般,站在斜坡边沿往下望,竟如同一片黑色的深海。
洛克蹲在斜坡边沿,从背包中取出两片薄铁,将其中一块贴在黑色的石面上,铁片立即紧紧地被吸附其上,他抬头看着大家,说道:“这整片斜坡就是一块巨大的磁铁石,一会你们把昨天领到的铁片放在鞋底,用我之前教给大家的方法,我们慢慢下去,整片斜坡约四十 米左右,形状类似于倒半圆,到达中间凹陷部位后会有一个上升的平面。只要按照方法前进就不会有危险。”他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继续说道:“真正的危险在后面,过了斜坡,我们会到达真正危险的地方。”洛克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众人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随即打气道:“不管多危险,那里都是高城现在唯一的希望,为了高城,我们没有退路。”
“来了就没想过后退,就是死,这趟路我也走定了。”一位身形魁梧的壮汉粗着嗓子,语气坚定地说道,颇有种飞蛾扑火,壮士断腕的气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打决定报名那一刻起就不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按照方法,妮雅紧跟在大家后面进入了倾斜的黑暗区域。每次落脚,妮雅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斜面,而抬脚时,自己则需要咬紧牙才能克服引力,没走几步,身上便渗出汗来。她想起了电影中的飞檐走壁,幻象自己是拯救城市的英雄,光辉的想象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恐惧。
“我们现在到达底部凹陷处,再往上就是上升的坡面,比较陡,大家务必小心,一只脚抬起时,身体要略微前倾,靠紧斜面,另一只脚牢牢地踩在坡面。”洛克说道。他已经开始攀上抬起的斜坡。
正如领队所言,过了斜坡才是真正的危险地带。众人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亮光,整片洞穴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岩浆味道。他们所踩着的地方是一片宽约十米左右的软性物质,妮雅觉得脚感有点像是踩在了果冻上,富有弹性。果冻般的土地外,蒸腾的赤红色岩浆咕嘟嘟地冒着泡,岩浆上直直地向上立着数百根石柱,每每间隔约为一米,其中几根石柱上绑着和洞口处一样的红丝带。而对面,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宽大的洞口。
“我们之前就是在此屡屡碰壁,暂时没有人能成功走到对面。”
“即使走过了这片岩浆,我们又怎么确定对岸有足够安全的空间庇护高城百姓?”有人问道。毕竟没有人去过对岸,万一对面的洞口是封闭的,又或者洞口外是另一番危险境地。
“不确定,没有人能确定,我们只能赌一把。”赤红色的岩浆倒映在领军都督的双眼中,此刻洛克内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那还不简单,踩着这些石柱过去不算难事,我先来。”方脸长发的猎人涨着被热气熏红的脸说道,他将长发浮在耳后,撑开粗壮的双腿准备跳跃。
“等一下。”洛克抬起手制止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石柱,一旦踩错就会没命,有些石柱就像机关一样,人一站上去,正上方便会有一股与石柱截面差不多大的岩浆倾泻而下,只一瞬间人就会被完全融化。”
听完洛克的话,长发猎人脸部涨成了红黑色,刚要跨出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
洛克接着说道:“但是有些石柱则是安全的,不会发生上述危险。看到那些绑着红丝带的石柱了吗?那些石柱就是安全的,高城兵力有限,先前能派过来探路的人本就不多,我们未能完全摸清安全的路线。”
“这里有四排石柱,我看绑红丝带的地方刚好都是中间相邻的两排,但这不代表整条安全路线上所有的石柱都是相邻间隔的,万一是隔了两米,甚至是三米呢,那样的话即使知道是安全的,我们也跳不过去。”妮雅看着眼前密布的石柱说道:“你们有用测试过其他物品测试石柱的安全性吗?”
“这招我们之前就想过,但似乎只在头五列是有效的,再往后,即使把相同重量的物品放上去也不见效,物品放上去没事,人一站上去就会没命。这些石柱就跟专门吃人似的。”洛克想到了那些惨死的士兵甚至都来不及喊叫求救就被岩浆吞没了,他的内心便充满了愤怒,分明是个吃人的世界,哪哪都是坑。
他们甚至连规则都没搞清楚,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则,一切全凭运气,而凭运气成功走到对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大家陷入了沉默。
“往前走是死,那还不如回去跟北鬼大战一场。”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虽然出发前大家都对洞穴的危险有所耳闻,但是身临其境所需要的勇气远比想象中的多。
“这不仅是我们个人的生死,最重要的是,前面是高城现在以及未来唯一的希望了。我不强求,想离开的人可以走。”洛克看着众人平静地说道。
“来都来了,那就没有走的道理,就是死,咱们今天也要死在这石柱上。”另一位猎人决心跟着洛克走到底。
“对,来都来了,就是死那也是死在拯救高城的道路上,我不后悔。”长发猎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红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慷慨激昂地说道。
“你们两个呢?”洛克转头看向队伍里唯一的两位女性。当初她们两人来报名时颇令他感到意外,但既然两位年轻的女孩都有攀岩的经验,加之决心坚定,那他便没有阻拦的道理。
“我们当然是继续。”两个女孩对视了几秒,一致开口说道。
“好,想留下的我们继续前行,要离开的自便。”洛克扬了扬手说道。
最终没有人离开。
“那谁先走呢?”刚才想退堂鼓的猎手问道。
“抽签决定。”洛克再次从背包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型木筒:“这里面有8张纸条,上面分别画着不同数量的圆圈,从一一直到八,一会抽中的圈数便是行进的顺序。”说完,洛克将圆筒拿在手上用力甩了几下,然后问道:“谁先来?”
“我先吧。”长发猎人粗着嗓音大声说道,颇有种义气凛然的架势。当他将纸条张开时,纸面上只出现了一个圆圈,失望的神色在方脸上一闪即过,他自我调侃般说道:“大家放心抽吧,我先替你们探探路。”
妮雅抽到了第三个,佐娜是第五个,按照规则,洛克则是第六个出发。
长发猎人将背包放在果冻状态的支撑面,手上握着分到的红丝带跳到了第一块石柱上。刚开始的路不算艰难,前人已做了铺垫,但到了中间,眼前只有清一色的石柱,他的心里开始发憷。往下每一步都是拿生命在做赌注。他在心里默念着老祖母教给他的祷告语,选择了喜欢的左边。跳到石柱上的前几秒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了,心脏跳得厉害,确认平安后,他为自己壮了壮胆,脑子里不知出于何种计算规则,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向右跨一大步,然后是朝左边。
带着莫名不可言状的自信,他朝着右边再次跳了一步,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的岩浆瞬间将之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