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森林》道上咸鱼

20、第二十章 无主之城 4

　　车库早已锈迹斑斑的卷帘门紧闭着，紧邻铁门的保安室一片狼藉。妮雅拿着电筒走进房间，搜找卷帘门的控制开关。黑色的斑点如同菌落附着在肮脏的墙壁上，深绿色被单掉落地板，扭曲地卷成一团，小的桌面上铺满小生物的排泄物。妮雅将目光落在入门处一块嵌在墙壁里的透明壳子，壳子里有一排可供拨动的开关。她试着抬动其中一只开关，周围没有任何变化，接着是第二只，头顶的灯泡突然亮起，很快，妮雅找到了控制卷帘门的开关。只听一阵响动，那门缓缓抬起。
　　库房经久未和外界相通，门一打开，尘封了十几年，混合着汽油、尾气和尸腐的味道猛地扑向众人。在库房发黄的中央灯泡照射下，一具干尸以极其怪异的方式匍匐在地面，长的舌头犹如干燥的海带，黑色长发粘附成团覆于身体。那是一只屠灵。而在卷帘门边，他们还发现了一双圆头皮鞋和一条被撕碎的工裤，与保安室内挂着的衣服颜色一致。许阳说过，灾难是在上午爆发的，所以，想必是守卫慌乱之下，把自己和屠灵一同关在了此地，屠灵不知如何操纵卷帘门，在吃掉守卫后也只能干耗着死在此地。
　　库房内整齐地停放着数排小车，妮雅拿出在办公室找出的所有钥匙，这些钥匙都带有自动感应器，只要轻轻一按，正常情况下，对应的小车就会有回声。大家各自拿出几把钥匙在车库内尝试。
　　许阳在这里见到了父亲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车玻璃上落满厚厚一层灰。他用手将前挡风玻璃上的灰尘推开，一辆玩具卡车静静地摆在沉寂的车厢中。许阳看着朋友们忙碌的身影，急忙收住念想，继续前进搜寻可用的汽车。
　　“这里，快过来，这里响了。”江禾舟兴奋地喊着，再次尝试了数次，终于找到了对应的小车，是辆越野型小轿车。他从小便对汽车特别感兴趣，灾难爆发前，家里曾经营着一家汽车修理店，他便常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汽车。后来到了基地，跟着几位专门搞运输的师傅学会了开车技巧，偶尔也能有机会跟着师傅们开着基地里仅有的几辆汽车出门运输木材。

　　车声响起，老妇怪们亦闻身而来，如同猎豹，腾空飞扑，涌进车库。
　　“坐稳了。”车门关闭，江禾舟猛踩油门，一个加速朝前冲击。老妇怪们扒住车窗，用头撞击，车玻璃自中间开裂。众人纷纷拿出防卫工具抵命抗击。
　　妮雅坐在碎窗旁边，她抽出小刀，对准窗外正向里张望的皱脸刺下，刀锋见血，老妇怪掏出胸前两只手掌，拽住妮雅肩膀，死命将她往外拖拽。坐在一旁的许阳拿出铁棒用力朝着两只散发着腥臭味的手臂砸下，窗外浮现痛苦面具，对方响天动地乱叫着，抽回断折双臂摔落地上。就在这时，另一只扒拉着窗户的老妇怪飞速抽出手掌，紧拽住妮雅的头发，而后发力，将女孩生生甩出窗外。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宋赫左右受困，既要保障身旁窗户不被野物侵入，同时需保护江禾舟的安全，使之不受干扰。佐娜和许阳亦忙着对付扒拉着后座窗户及车顶上的怪物。眼见着妮雅被甩出窗外，宋赫拉住安全杆，借力抬起双腿，用力朝着窗口处的老妇怪踹去。正欲跳下车时，佐娜先他一步打开车门，“我去救妮雅，你保护好其他人。”
　　“怪兽，跟你们拼了。”江禾舟怒视前方，脸蛋涨的通红，同时快速转动方向盘，脚踩油门蹭着其他车辆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两只野物来不及逃离，在突然而猛烈的夹击中成了肉饼，骨头咔嚓的断裂声淹没在车轮滚动的摩擦声中。
　　妮雅后背着地摔在地板上，一阵强烈的痛感席卷全身，她撑住地面，觉得疼痛，也觉得恶心。裸露的腿部及手部肌肉在被甩出的过程中，快速刮擦过干燥的水泥地面，此时血肉模糊。她甚至没有坐起来的力气，老妇怪抓起她的头发再次将之脱离地面并砸向空中，妮雅重重地撞向一辆小车。她觉得脑门似乎也留了血，一股黏腻的液体顺着眼皮淌下。模糊中，她见那老妇怪张着干瘪暗黑的嘴巴再次扑上来。她本能地往后躲，身体却沉重得只能挪动小半步距离。
　　小刀在她被甩出窗户的过程中掉到了地上，她只能随手抓起地上的碎石，对着那张脸扔去。显然，那根本不管用，妮雅的腹部被猛踹了一脚，剧烈的疼痛令她抽搐般地骤缩了身体。完全没有时间思考，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要作出怎样的选择？
　　从车上跳下的佐娜径直朝着妮雅奔去。两只原本扒在车顶的老妇怪紧跟着佐娜跳下了车，其中一只抽出胸前的手臂朝佐娜抓去，另一只移动速度极快，只三两步便从侧面赶超，挡在两个女孩之间。佐娜跳到车顶，那老妇怪也紧随其后跳上车顶，佐娜手持利刃，眼望着躺在地上的妮雅，毫不犹豫朝着眼前的老妇怪冲去。那妖兽本以为对方会躲避，竟被猎物反杀个措手不及。手起刀落，佐娜将对方扑倒在地，刀尖扎破看似苍老却有弹性的皮肤，泛黄的血液从妖兽胸口内涌出，佐娜用力将刀子往前推进，直至对方的身体完全吞并刀锋。她起身抽出小刀，却发现左右两边愈来愈多妖兽正朝着自己扑来。
　　紧赶着在佐娜后方的老妇怪被江禾舟的小车撞翻在地，胸膛朝上，如同待死的蟑螂，圆睁着黑的眼，胸前的脑袋和手掌不甘心却又无力地在身体上方舞动。
　　“这里交给你们了。”宋赫跳下车，奔向前，同时弯弓射箭，对准距离妮雅最近的一只妖兽射出。
　　轿车疯狂，江禾舟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开车潜能已被完全激发。车轮滚动，前进后退，打转踩刹，车子正朝着妖兽猛烈地进击，势如破竹。车门再次打开，许阳跳下，与佐娜并肩作战。轿车720度二度圈地旋转，暂时为许阳和佐娜打造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快上来。”江禾舟睁着眼，红着脸，大声说道。
　　眼见愈来愈多的妖兽涌进车库，许阳和佐娜只得先上了车，而后，轿车再次加速，朝着妮雅所在的地方前进。
　　身体清醒地感知着疼痛，妮雅眨眨眼，她现在的位置左右环车，后面是斑驳墙壁，而身前，中箭的妖兽大声地喘着气，表情狰狞，拖着身体缓缓靠近她。粘稠的血液混着汗水流进眼睛，落至嘴角，妮雅扶住车把，用尽全力跪坐起来。
　　女孩脸色煞白，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紧盯着进击的妖兽。你看这可笑的生活呀，总是充斥着恐惧和伤害。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带自己上医院打疫苗时，她总会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在母亲怀里挣扎。爸妈分开后，母亲有了新家庭，渐渐地不再过多关心妮雅的生活，父亲也不靠事，终日流连在赌场，几乎见不到人。所以后来即使生病了，妮雅也只能一个人去医院，就是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再害怕针头了，睁着眼睛看针头扎进皮肤反而令她安心。
　　正当妖兽再次抽出双掌，朝妮雅扑来，宋赫及时赶到，从身后将妖兽扑倒在地。江禾舟开着车，左冲右撞，猛踩刹车，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佐娜跳下车扶住妮雅，几人最终全部回到车中。
　　“大家坐稳了哈，我要加速了。”江禾舟手握方向盘，朝着车库外加速驶去。扒着车身的几只老妇怪猛地被甩开，翻滚着掉落地上。
　　“接下来怎么走？”江禾舟问道。
　　“我们只能开往学校后山了，如果那些屠灵的目标是妮雅，那它们不会轻易离开，”许阳想了想说道：“后山坡势陡峭，聚集的屠灵应该相对会少一些，我们只能试一试了。”
　　“真正展示我车技的时候到了！”江禾舟激动地说道，甩了甩脖子，表情凝重又充满自信。
　　后座上，妮雅靠在椅背上，再次回到朋友们中间，颇有种劫后重生之感，但这种安心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她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屋内发黄的椭圆形灯泡摇摇欲坠，老旧砖墙上一动不动地攀附着一只褐色壁虎，偶有燥热的风从敞开的木窗外吹进，晃动着成片的蛛网。妮雅垂着头坐在床沿上，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了此处，房间内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似乎每一块土砖都在腐烂。她径直跳下床，赤着脚走出房间。
　　屋外月明星稀，不见一人，周围小屋寥寥，仅一条小路蜿蜒。妮雅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继续往前走，视线所及之处竟出现了一张小船，摆放于道路中央。她走近掀开船上披挂的长条纱巾，竟发现佐娜睡于其中。眼见周围悄寂无人，天却是刮起了暴雪，她颇是着急，可无奈佐娜就是不醒，正当她打算架起佐娜的胳膊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原是不知何时，一只公山羊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那羊嘴开开合合，竟念出了串串咒语。妮雅恐意顿生，挥手驱赶，可咒语早已漫天弥散，她抬头，望见无数张山羊的脸朝自己逼近......

　　再次睁开眼睛，妮雅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淡蓝色单人床上，她望着天花板上复古的花纹，对抗屠灵与妖兽的记忆与刚刚的噩梦交织，令她再次生出了些许恐怖的寒意，她摇了摇头，翻身坐起。
　　房间不大，靠床一角的挂衣架上吊着佐娜和她从高城带过来的大衣，白色墙壁上挂着一筒竹箭，除此之外，未见其他人踪影。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原来是这味道钻进了梦里，生成了影像。妮雅穿上床边搁置的一双藤编凉鞋，尺寸竟意外的合适，自己原本穿着的毛靴正放在阳台上晾晒，而那件浅灰色破外套也挂在晾衣绳上飘荡。似死老鼠的臭味若隐若现，妮雅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捂住鼻子。早些年前的乡村不甚发达，多是砖瓦结构的矮房，墙角处常有破洞，养着些偷米的畜生，那些鼠崽子有时来不及归穴，死在了院子或是屋内不起眼的角落中，尸体的味道便是如这般在空气中飘散。她看看床底下，柜子边，皆未找着气味的来源，便走到阳台，热风混杂着腐臭味，从隔壁房间传来。妮雅扒住栏杆往边上一瞧，却是瞧不仔细，只见隔壁紧闭的门窗，隐隐地似乎还听见了说话声。
　　她顺手将浅灰色外套扯下披在身上，顿觉凉快许多，真是件颇神奇的衣物，冬暖夏凉，只是至今没回忆起是在哪里买到的这件衣服。房间外是一条弧形走廊，她所在的地方正好在走廊中部，天花板上长条灯管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亮，可见走廊上间隔摆放的绿植。隔壁房间没有上锁，妮雅只轻轻转动门把手，便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