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师徒）》土衛十一

50、初探秘宝

　　灵泉县的地下，藏着一张纵横交错的暗渠网络。

　　四百年前，南欧国覆灭后，祈禳族人正是借着这隐秘水道，将南欧国的惊天秘宝藏于深处，与尘土、黑暗为伴，静待有缘者开启。

　　陈琦婷对此次探宝极为谨慎，不愿过多人知晓秘宝下落。

　　她原本只计划带祝师师与洛长离同行。

　　可陈思衡偏不放心阿姐与那“小乞丐”走得过近，死缠烂打要加入队伍。

　　陈琦婷被他缠得没法，只得无奈应允，指尖轻点他额头：“你啊，净添乱。”

　　她语气虽嗔，眼底却藏着纵容。

　　临行前，梅墨渊神色凝重道：“殿下，此行是否妥当？在下察觉康王近日频繁调动兵马，似有撤退之意。两千天策七卫禁军已全数调离灵泉县，尽数派去围困荆县，此举实在可疑。”

　　“月南局势已变，我们确实需从速撤离天泉道。” 陈琦婷指尖摩挲着天机图，说道：“但离开之前，这南欧秘宝必须带走，绝不能落入归月军手中。”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金牌，又亲自提笔写了一封手信，一并交给梅墨渊：“梅先生，持此牌与信去见天枢卫都统，令他调拨三百兵马入城待命。”

　　梅墨渊接过金牌与手信，躬身领命而去。

　　院内，洛长离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摊着几块上好的皮革，手中针线翻飞，裁刀在指尖灵活转动，兀自忙碌着。

　　阳光透过院角的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专注的侧脸竟有几分认真的俊朗。

　　祝师师身着玄色劲装，长裤束口，长靴裹腿，一如既往的干练利落。

　　她好奇地凑上前，目光落在洛长离手中的皮革上：“你在做什么？”

　　“哎哟，稀客。”洛长离抬眼瞟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祝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阶下囚了？”

　　这几日祝师师暗中保护陈氏姐弟，兼看管洛长离。自从上次被洛长离调侃“长得好看”后，她便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此刻主动上前，倒让洛长离有些意外。

　　“待会儿要进地下暗渠，做点防护。” 洛长离手中针线不停，麻利的将两块皮革缝合，“暗渠里污水及膝，瘴气弥漫，用皮革做个腿套，总比光着腿蹚污水强。”

　　祝师师看着他熟练的针法，针脚细密均匀，竟比寻常绣娘还要利落，不由得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一个男儿，还精通这些大家闺秀的针线活计。”

　　“大小姐可不懂生活的艰辛。”洛长离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哪家大家闺秀会用皮革缝腿套？这可不是闺阁手艺，是混饭吃的本事。”

　　祝师师嘴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是她难得露出的真心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我名祝师师，祝凌曦，并非什么大小姐。看你先前的生活，想必十分困苦。不如归降朝廷，入我贞元派，成为核心弟子，每月供银至少五百两，衣食无忧。”

　　“又来？”洛长离无奈摇头，语气坚定：“多谢祝姑娘邀请，恕不从命。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多时，洛长离便做好了五个厚实的皮革腿套，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

　　祝师师数了数，疑惑道：“我们一行四人，怎么多做了一个？”

　　洛长离神秘一笑，尚未开口，院门外便走进一位身着深色小吏公服的老者。

　　老者头发蓬松邋遢，花白相间，脸上布满皱纹，怀里抱着一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些翠绿的树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祝师师瞬间警惕起来，目光锐利的打量着老者，鼻尖轻嗅，那树叶的清香沁人心脾，可这老者看似弱不禁风，却隐隐透着一种不凡的气息，十分奇怪。

　　“这位是灵泉县衙的老工曹，翟先生。”洛长离站起身，从麻布口袋里拿出一片树叶，笑道，“翟先生一辈子打理沟渠，最熟悉灵泉县地下暗渠的走势，今日由他为我们带路。这是‘天香叶’，含在舌下，能抵御暗渠中的瘴气。”

　　祝师师微微点头，目光仍未离开老者。

　　她不知，这位“翟先生”正是白曜所扮。她特意做了蓬松的灰白假发遮掩，脸上用易容术画满皱纹，压低了身形，连眼神都刻意变得浑浊，完美掩饰了那份绝世风华与锐利金瞳。

　　待陈琦婷与陈思衡前来，洛长离分发了皮革腿套与天香叶。众人穿戴妥当，跟着“翟先生”来到县衙前的暗渠入口。

　　木盖被缓缓移开，一股混杂着污水腥、腐叶臭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白曜率先跳入井中，洛长离、陈琦婷、陈思衡紧随其后，祝师师断后，手中火把照亮了狭窄湿滑的阶梯。

　　暗渠内漆黑一片，仅靠火把的微光勉强视物。

　　白曜事先早已潜入暗渠，凭着天机图上的线索摸清了密室方位，此刻一言不发，在前方默默带路，脚步沉稳，丝毫不受湿滑地面的影响。

　　“这位翟先生是长离找来的？”陈琦婷凑近祝师师，低声询问，目光仍警惕的盯着前方老者的背影。

　　“是。”祝师师点头，声音压得极低，“目前看来并无武功底子，但不排除是气息收放自如的绝顶高手。”

　　陈琦婷松了口气，她虽聪慧，却也未曾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更未察觉这看似普通的老者正是白曜的乔装。

　　陈思衡则像个盯梢的小尾巴，死死盯着洛长离与陈琦婷，只要两人稍微靠近，便立刻跳上前去，硬生生插在中间，将两人分开，活脱脱一副 “护姐狂魔” 的模样。

　　暗渠内空间狭窄，污水漫过脚踝，冰冷刺骨，好在有皮革腿套隔绝，才未让污水渗入衣物。瘴气弥漫在空气中，即使有天香叶的清香中和，仍让人胸口发闷，压抑难忍。

　　陈琦婷觉得无聊，想与洛长离聊聊暗渠的来历，刚要开口，便被陈思衡硬生生打断：“阿姐，有什么话跟我说！别跟这小乞丐多聊！”

　　他一把将洛长离推开，将陈琦婷护在身后，仰头挺胸，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小乞丐，你既是归月叛逆，出身又低微，识趣点就离我阿姐远点！我阿姐可是堂堂濯缨公主，天下多少青年才俊仰慕，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接近的？”

　　洛长离心中不悦，拍了拍胸口，毫不示弱的回敬：“我叫洛长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可不是什么小乞丐！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昭璇姐就欣赏我这样英俊潇洒、聪明机智的有为少年，你不懂就别瞎掺和。”

　　“昭璇？！你不许叫我阿姐的字！”陈思衡气得脸颊涨红，作势欲打，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不是洛长离的对手，只能攥紧拳头，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像只炸毛的小猫。

　　“怎么，想揍我？” 洛长离嗤笑一声，故意调侃，“你那么喜欢祝姑娘，让她来帮你啊，我肯定打不过她。”

　　“小乞丐，你胡说什么？！” 陈思衡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躲闪，不敢看祝师师，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连耳根都红透了。

　　陈琦婷被两人的斗嘴逗得噗嗤一笑，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这洛长离，倒真有本事让人不觉得无聊。

　　祝师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在队伍最后，装作没听见这尴尬的对话。

　　往暗渠深处走去，污水越来越深，渐渐漫过膝盖，冰凉的触感透过皮革传来，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瘴气愈发浓重，天香叶的清香渐渐被掩盖，众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前方黑漆漆的空间内，突然传来几声嘶哑的嚎叫，尖锐刺耳，令人心悸。

　　陈思衡本就胆战心惊，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中摸索前行，吓得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一个坚实的手臂，紧紧攥着不放。

　　“殿下，你能不能轻点？我怕疼。”洛长离冷不丁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放心，这只是老鼠的叫声，暗渠里常见，没什么好怕的。”

　　“你... 怎么是你这小乞丐！”陈思衡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抓着的竟是洛长离的手臂，连忙像碰到烫手山芋般甩开，脸上满是嫌弃。

　　“那你希望是谁啊？”洛长离嘿嘿笑道，“是昭璇姐，还是祝姑娘？”

　　陈思衡被噎得说不出话，慌忙快步向前走，没注意前方路况，“咚”的一声，鼻头重重撞上了一道石墙。

　　“到了。”白曜乔装的翟先生停下脚步，声音平淡无波。

　　看似无尽的暗渠终于到了尽头，一道斑驳的石墙横亘在众人身前，堵住了去路。

　　祝师师走上前，将火把凑近石墙。

　　只见墙面爬满了粘稠的青苔，滑腻湿冷，她抽出短刃，刮去部分附着的植物，墙面露出一些模糊的纹路，似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是机关的暗记。

　　石墙正中心有一道细细的缝隙，缝隙中央嵌着一个圆形暗槽，大小恰好能容纳某种物件。

　　祝师师抬手敲了敲石墙，沉闷的声响传来，显然墙体厚度远超想象。

　　陈琦婷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块天机图，小心翼翼的放入暗槽之中。

　　天机图与暗槽接触的瞬间，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暗槽口缓缓闭合，将天机图牢牢锁住。

　　紧接着，石墙开始剧烈震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咔”声，沉闷而有力，仿佛沉睡了四百年的机关终于被唤醒。

　　暗渠内的污水开始顺着石墙底部的暗沟快速排出，石墙缓缓向两侧开启，带起漫天灰尘，呛得众人忍不住咳嗽。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石墙只开启了仅容两人并行的入口，便停止了运作。

　　祝师师举着火把率先走入，目光扫过墙体断面，至少有数十寸厚，难怪如此坚固。

　　令人失望的是，石墙之后并非秘室，仅有一个狭窄的空间，空间的尽头，又是一面石墙。

　　这面石墙上刻满了细密的沟槽，墙面有十二个圆形凸起，按照某种规律排布。

　　“怎么回事？秘宝难道被别人拿走了？”陈思衡大失所望。

　　祝师师将火把凑近墙面，仔细观察着沟槽的走势，眼神专注而认真。

　　“这些暗槽的走势... 好像是人体的十二经脉。”祝师师伸出手指，沿着沟槽轻轻比划，“手足三阴三阳，手三阴经从胸走手，手三阳经从手走头，足三阳经从头走足，足三阴经从足走腹... ”

　　她将手指划到墙面下方的一处凹陷处，那里恰好位于“丹田”位置，向下微微凹陷，像是一个掌印的形状。

　　陈琦婷也凑近观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十二处凸起代表十二经脉，这凹陷是丹田，莫非是要我们模仿经脉运转，催动这十二个节点，才能激发机关？”她心思敏捷，瞬间抓住了关键。

　　祝师师点头，将右手按在凹陷处，试图催动真气激发凸起。

　　过了片刻，那十二处凸起果然“咔咔”作响，却仅微微移动了分毫，便再也不动了。

　　“抱歉，恕我无能无力。”祝师师收回手，轻叹一声，“我既不知道这些凸起的精准操控之法，也不知晓对应的经脉运转路径。天下武功万千，这机关仿佛是特地为某人留下的。”

　　陈思衡不甘心，想上前尝试，却被陈琦婷拦住：“别添乱，这机关绝非蛮力所能破解。”

　　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这密室是祈禳族私藏秘宝而建，难道是为了留给祈禳族后人？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陈琦婷转头，目光落在洛长离身上，眼中满是急切与恳求：“长离弟弟，你是祈禳族人，这机关定是为你们族人所设，你可有办法破解？”

　　她走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望着陈琦婷真挚急切的模样，洛长离愣在了原地，心中有些犹豫。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师傅寻找“奇经丹”，可陈琦婷待他不算薄，此刻拒绝，未免太过凉薄。

　　他看向伪装成“翟先生”的白曜，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白曜微微颔首，眼中带着默许。

　　得到师傅的应允，洛长离不再犹豫，点了点头：“我试试。”

　　祈禳族？！祝师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她看押洛长离多日，竟不知他是那个传说中精通天机、却遭灭族之祸的祈禳族遗孤。

　　家父曾与她提起，祈禳族传有一部冠绝天下的心法，相传此心法共有三重境界，修炼第一重便可强身健体，增强体魄。

　　若修炼至第二重，便能激发潜能，重塑丹田，获得逆天改命的力量，只是许多族人强行修炼，皆因承受不住力量而早夭。

　　当年陈斌屠戮祈禳族人，便是为了这部心法，可惜最终扑了个空，心法也随族人覆灭而失传。

　　祝师师瞬间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洛长离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放轻了，想起与他交手时，他内力雄浑无尽，恢复力更是惊人，恐怕是得意于这传说中的心法。

　　今日或许能有幸目睹心法的玄妙。

　　洛长离走到石墙前，将五指嵌入丹田位置的凹陷之中，深吸一口气，催动“天流”心法。

　　灼热的真气如丝线般从指尖发散出去，顺着墙面的沟槽缓缓流动，精准的涌向十二处凸起。

　　凹陷处的背面果然藏着一个隐秘机关，在“天流”真气的催动下，墙面上的十二处凸起开始缓缓转动、移动，沿着经脉沟槽的路径游走。

　　祝师师目不转睛，牢牢记住了凸起运转一个周天的走向，眼神中满是兴奋。

　　当十二个凸起最终汇聚于墙面的“丹田”处，“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石墙开始缓缓下降，没入土中，扬起尘土。

　　墙后是一间极为开阔的密室，火把的光芒探入漆黑之中，瞬间激发了无数淡蓝色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将整个密室照亮，朦胧而梦幻。

　　“夜明珠？！”陈思衡紧跟在祝师师身后，一眼便看到了密室中央的巨大石碑。石碑之后，是一层层环形的石阶，第一层阶梯上，整齐码放着一颗颗硕大晶莹的夜明珠，有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有的透着翠绿色光晕，珠光流转，美不胜收。

　　陈琦婷走上前，指尖轻轻抚摸着石碑，上面的文字早已被岁月侵蚀大半，模糊不清，仅能辨认出零星几个文字。

　　“相传四百年前大争之世，天下为九国割据，南欧国以奇珍异宝闻名，所产明月珠深得各国权贵追捧。”她轻叹一声，“这种明月珠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能在此见到如此之多。”

　　“父皇御书房也有一颗永月道进贡的夜明珠，可跟这里的比，简直不值一提。” 陈思衡兴致勃勃的走到第二层阶梯，只见这里摆满了暗黑色的长块，围着环形阶梯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眼望不到头。

　　他弯腰拿起一块，入手沉甸甸的，不由得惊呼：“好重！这不是铁块啊。”

　　祝师师走上前，拿起一块，用短刃轻轻刮了刮表面，露出亮银色的内里，语气笃定：“这是银块。”

　　她又拿起另一块，刮去表层，露出金黄的色泽，“还有金块。”

　　她环顾一周，粗略估算，这些金块银块若尽数冶炼，所获财富简直不可估量。

　　洛长离却无心欣赏这些金银珠宝，他皱着眉，鼻子不停嗅来嗅去，试图在浓重的霉味中，寻找一丝药香。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第四层石阶上。那里整齐摆放着无数个方形小木盒，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师傅要找的奇经丹，会不会就在这些木盒里？洛长离心中急切，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第四层石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