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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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时，那个“醉鬼”已经离开，但他留下的痕迹格外扎眼。
花圃里那些江成砚视若珍宝的花被折了根茎，院子里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摔个粉碎，就连院子里那株梨树，都被砍断树枝，半悬不悬地挂在那。
方好听到动静，打开门出来，江溪池立马奔上去抱住她：“师娘！”
方好声音还带着颤，手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骨：“没事了，小溪，没事的。”
周惊莳木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混沌，像是遭了雷劈。
心里那股压抑许久，被江溪池慢慢融化的戾气再次涌了上来，他随意抄起靠在门口的铲子，阴恻恻地向门口走去。
顾朗瞧着状况不对，伸手去拦没拦住，被人狠狠甩开。
“滚！”周惊莳眼睛锁着他怒吼。
顾朗被推的踉跄，害怕地往后一躲，低声叫江溪池：“小溪！”
江溪池安顿好师娘，立马追上去，可是太晚了，周惊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家那栋怪物似的铁门内。
周惊莳举着铲子红着眼到处乱敲：“周刚！你给我出来！”
他这叫唤实在太大，不仅仅引来喝酒喝的昏昏沉沉的周刚，还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
周刚也听到动静，从楼上摇摇晃晃转下来，他脸颊酡红，醉的看不清人，盯着周惊莳看了许久才认出来。
没认出来还好，这一认出来，他就血气直往脑袋冲，疯牛似的颠三倒四撞过来，拎住周惊莳的领子：“狗杂种！翅膀硬了？！敢瞒着老子出去卖艺？！钱呢？！把钱交出来！”
剧团要排新戏，江成砚要江溪池去吹两段曲笛，做简单的配乐。
镇小，周刚肯定是在那个酒馆跟那群大老爷们拼酒时听来的闲言碎语。
周惊莳将铲子翻个面，拿棍子狠狠地往他身上一砸：“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别说卖艺了，我就算去卖身，也轮不着你管。”
周刚抱着流血的脑袋，抓着板凳就要上去血拼：“他娘的！贱人生出来的小杂种！老子养你这么大都是你的福气！你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就在板凳即将抡到眼前时，周惊莳猛地往后一闪。他顺势抓住周刚因扑空而失衡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推。
周刚本就醉得脚步虚浮，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道推得连连后退，脚下一绊，竟“砰”地一声重重撞在门框上。
巨响惊散了“围观群众”，门外有人绕着村子喊：“快来人呐！周家小子要杀老子啦！”
周刚脑子嗡嗡响，被这一撞，清醒了不少，意识到是周惊莳推了自己，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暴怒：“反了！反了天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他挣扎着想站稳，再次扑来。
周惊莳冷眼看他，直接上前将人钳制在身下，骂了句：“tm的！你要是再去江家，烦那些人，我一定弄死你！大不了你死，我陪你，让你去地狱也不得安生！”
江溪池跟他说过不许说脏话，可此时此刻，他实在忍不住了。
周刚脑袋剧痛，手臂也痛，两年不见，他头一次对这个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小狼产生了恐惧。
或许，从他拎着铲子进门的开始他就开始恐惧了。
周刚清醒着，却还是装疯卖傻。
周惊莳耐心耗尽，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口有人在叫他。
“周惊莳！”
这是江溪池第一次叫他大名，周惊莳瞳孔骤缩，讪讪地放开手，望着那个门口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少年。
少年眼里有滔天怒火。
周惊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没说话。
“回家！”江溪池上前拉住他的手，疾步走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周惊莳多次想开口，可在对上江溪池眼神后还是闭了嘴。
风在耳畔“呜呜”的吹，好像也挺委屈似的。
江溪池将人拉到家门口就松了手，他板着脸，不理周惊莳，只是默默坐在院子中央给师娘煎药。
周惊莳慢慢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小溪哥哥~我错了~”
江溪池看着他这可怜摸样，咬牙别过头不理他。
周惊莳又飞速窜到另一边：“小溪哥哥，我真的错了，是我没控制好情绪，可是，我也不想你们因为我受到他的伤害。”
江溪池瞪着他：“那你就可以跟他一样，用暴力解决问题吗？”
周惊莳低着头，不说对也不说错。
江溪池知道他摆出这表情就是不知道错在哪，他气愤地将蒲扇丢在板凳上，摔门而去。
一连好几次，周惊莳都吃了闭门羹。
渐渐的，已有步入炎夏的趋势，恍惚间，可以听到蝉鸣声，风也跟着燥热许多。
江溪池终于消了气。
两人躺在躺椅上乘凉，周惊莳挪过去跟他挤一张椅子，可怜巴巴地求饶：“哥哥，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打人，再也不骂人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江溪池先红了眼眶，转过身和他对视，问：“真的？”
周惊莳点点头。
江溪池看着他鼻尖浮动的小痣，最后无奈地叹口气：“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吧，马上就要中考了，小树，你一定要考出去，不要再理你爸爸，也不要那么不爱说话了。”
周惊莳现在的成绩考镇上的学校不算困难，而自己必须要留在这。
想到分别，他心头难免泛酸。
周惊莳一愣，紧紧抓住江溪池的手，真的眼泪决堤：“哥哥，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我不怕周刚，我现在已经比他高了，力气也比他大，我可以保护好你，保护好这个家。”
“小树，你必须要走出去，你要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江溪池抽出手，很平淡地说。
周惊莳却只是摇头：“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们一起留，谁也不许离开谁！”
“可是……”江溪池垂下头，“师父不让我离开这里。”
“没事的哥哥，只要我们俩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用害怕，我会握着你的手，永远陪在你身边。”周惊莳眼中是难得的认真。
“好！”江溪池点点头，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我们俩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和好后的第二天清晨，巷尾突然出现一个惊恐的尖叫声。
周刚死了。
他喝多了，下楼时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头颈撞在坚硬的水泥台阶上，当场毙命。
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挺多天了，听说眼睛还没闭，脖子歪着，地上确实血，淌干了，特别恐怖。
这本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然而，流言如同瘟疫，在闭塞的小镇迅速滋生、发酵。
“听说了吗？巷尾那个酒鬼，死了！”
“摔死的？啧啧，报应啊！”
“报应？我看未必！你不知道吧？前几天，他可是在周家闹了好大一场！后来他儿子拿着铲子找他，说要把他打死呢！”
“对对对！有人看见周家小子打了他爹一棍子，还狠狠推了他爹一把，脑袋都撞门框上，那个血流的哟！”
“后来他爹醉醺醺跑回去……晚上就摔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就是！那小子从小眼神就阴森森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狠种！说不定就是怀恨在心……”
“嘘！小声点！杀父啊……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同情迅速被恶意替代。周惊莳爆发的那一幕，被许多张嘴，添油加醋，说成一场蓄谋已久的杀父惨案。
流言让好不容易才半只脚踏进阳光的少年重新变得阴郁。曾经那些怜悯，如今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
甚至在剧团中、学校里，也总有人对周惊莳指指点点。
“哎，听说之前有人说江溪池是聋子，周惊莳直接把人打了个半残！这人，现在还杀了他爹，果然和他爹一模一样啊！”
周惊莳听到这话，没有动手，没有出口，只是静默地站在那，一尊雕塑般站在那。
那些恶毒的议论，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他的耳朵，啃噬唯一的阳光。
他不敢去学校，不敢出门，只是将自己关在仓库里，不吃不喝地蹲坐在那。
“我没有。”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喃喃。
可是，真的没有吗？在无数个被殴打的夜晚，在被辱骂践踏的时刻，他内心深处，难道没有一丝一毫希望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人消失吗？这隐秘的念头，在无数人的“指控”下，完整地暴露出来。
他不敢再接近江溪池，不敢再跟他讲话，他怕江溪池对他失望的眼神，他怕江溪池也像别人一样，说他是禽兽不如。但是，他更怕，那些人说得对，他跟周刚一样，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有一天，他会伤害江溪池。
正想着，仓库外漏出一丝光。
“小树，”江溪池将糕点放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来吃点东西吧。”
周惊莳拿起糕点，又颓然放下。
门外有人路过，直白地说着：“老江啊，你就把这个魔头赶出去吧！他现在能杀爹，以后指不定能屠村呢！”
江溪池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用尽全力，对门口的人清晰地大喊：
“他不是凶手！”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准你们污蔑他！”
周惊莳再也听不清别的，只有江溪池带着哭腔，又格外倔强的话在脑中盘旋。
积压许久的雨，终于伴着泪落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