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间烬歌》烬河灯

36、谷中偶遇

　　一道暗影裹挟着疾风自林间猛扑而出！那是一只闪电斑豹，四阶妖兽的威压扑面而来，其速度之快，在夜色中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影。

　　灵仙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反应，指诀瞬间引动。一道远比之前粗壮的银色雷电凭空闪现，精准地劈在腾空而起的斑豹腰腹之间！

　　“刺啦——轰！”

　　雷光爆裂，血雨纷飞。那斑豹甚至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被狂暴的雷力从中斩断，残躯重重砸落在地，温热的兽血溅了灵仙满身。

　　她深深蹙眉，并非因为斩杀妖兽，而是这一身的血腥气。神识扫过几个储物袋，竟找不出一件备用的衣裳。分身之衣乃是灵力幻化，无法取用。眼下这般模样，实在不便，需寻个地方清理一番。

　　凭借对水灵之气的感应，她很快在月色下找到了一处由山泉汇聚而成的清潭。潭中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正好可作遮掩。夜色已深，危机四伏，她打算简单清洗后便立刻返回洞穴。

　　外衫浸入水中揉搓，血迹渐渐化开。但谷中随时有妖兽出没，内袍不好在此处脱下。略一斟酌，她只得和衣踏入微凉的潭水，浸湿袍角，小心清理。

　　潺潺水声虽在耳边，却未能掩盖她如今已变得极为敏锐的听觉——有脚步声正在靠近，沉稳而规律，属于人类。

　　灵仙脸色微变。其一，自己此刻衣衫尽湿，形同沐浴，绝非会客之时。其二，她一路行来，斩杀妖兽皆用雷电术，若被窥见，身份恐将暴露。其三，来者不知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她当即收敛气息，隐于巨岩之后，屏息凝神。

　　那人已走到水边，恰好停在巨岩的另一侧。借着朦胧月光，灵仙能瞥见他身着紫霄宗弟子的服饰。想来也是，此地乃紫霄宗刑谷，若有外人，也是紫霄宗弟子。只是不知此人在此盘桓多久？是否察觉她今日入谷？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看见她使用雷法？

　　那人取出水囊，俯身取水。灵仙心中暗盼他取完水便离开。谁知，他竟开始解开外衫，褪去鞋袜，一副欲要入水沐浴的架势。

　　灵仙再无法忍耐，深吸一口气，对着岩石另一边扬声喝道：“道友且慢！”

　　那男子闻声，明显吓了一跳，手中衣带差点掉落，惊疑不定地向岩石这边望来：“谁？！”

　　“在下在此沐浴，不便相见。”灵仙将匆忙穿好的、仍在滴水的湿衣整理了一下，自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可否请道友行个方便，移驾他处？感激不尽。”

　　那男子见果然有人，且是一名女子，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声道：“得罪！得罪！”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衫，拎起鞋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然而，不过片刻，他又折返回来，却只是背对着水潭，高声道：“这位师妹，我在不远处等候。你若收拾妥当，唤我一声即可。”说罢，也不等灵仙回应，便快步走入林中。

　　看来是被误认作紫霄宗弟子了。听他言语，似乎还有话要说？灵仙待他走远，立刻跃出水潭。她心念一动，先将龙御收回石髓空间，随即运转灵力，周身水汽氤氲，衣物上的水分瞬间被蒸干，恢复了清爽。

　　循着那男子离去的方向，灵仙很快在林中一片月光稍亮处看到了他的背影，他果然守信等在那里。

　　灵仙上前几步，执礼道：“多谢道友行此方便。不知如何称呼？”

　　那男子闻声转身，目光在灵仙并非紫霄宗的服饰上一扫，面露讶异：“你……不是我紫霄宗弟子？如何会来到这寂翎谷中？”

　　灵仙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说来话长。总之，是贵宗的冯全师尊，带我来此……一赏风景。”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一抹相似的讥讽笑容：“巧了。我也是奉冯师叔之命，在此看风景的。只不过，我已看了三年。你呢？”

　　“我么？”灵仙淡淡道，“还不到一天。”

　　“嗯，难怪此前未曾遇见过你。”男子笑了笑，抱拳道，“在下王卓。师妹是？”

　　“五行宗，萧灵仙。”

　　“原来是萧师妹。”王卓态度颇为和气，“六宗素来同气连枝，我痴长几岁，便托大喊你一声师妹，勿要见怪。”

　　“王师兄客气了。”灵仙回礼，目光扫过他周身，见他除了腰间一柄看似寻常的佩剑，并无长物，便问道，“王师兄在此已待了三年？”

　　“是啊，”王卓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时光荏苒，彷如昨日。”

　　“三年……都无法出去么？”灵仙像是自语般低喃。

　　“那倒并非无法出去。”王卓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只是我觉得在此处修炼，反倒清净自在，不愿出去罢了。”

　　灵仙微怔，竟有人愿意长留在这等险地？“不知冯师尊当初是因何事，让王师兄来此‘看风景’，竟让师兄流连忘返？”

　　王卓似是许久未与人交谈，也不介意灵仙的打探，苦笑道：“家师云游多年，杳无音讯。后来忽有传言，说家师在域外遭人毒手。不久，我大师兄与二师兄奉命外出执行宗门任务，却双双下落不明。而我……”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则被冯师叔安上了一个‘谋杀同门未遂’的罪名，送到了这里。”

　　灵仙心想，那冯全果然不是良善之辈，门下风气如此。“倒是巧了。我亦是被他指认，杀了他两名弟子，才被押送至此。”

　　“杀了他两名弟子？”王卓愣住。

　　“人非我所杀，但其殒命，确与我有关。”灵仙解释道。

　　王卓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冯全的两名弟子？”

　　这次轮到灵仙惊讶了：“王师兄认识他们？”

　　“何止认识！”王卓脸上瞬间涌现复杂至极的神色，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又有深沉的痛楚，“就是这对贼子，奉冯全之命，暗中害死了我两位师兄！我苦于修为不及，一直无法报仇......没想到，他们竟死在了师妹手中！”他说着，竟后退一步，对着灵仙郑重一揖，“萧师妹，你于我，有间接为我师兄雪恨之恩！请受王卓一拜！”

　　灵仙侧身避开，扶住他：“王师兄不必如此，此事纯属巧合，并非刻意为之。”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了却了我一桩最大的心病！”王卓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这寂翎谷我待了三年，对出谷的路径了如指掌。明日一早，我便送师妹出谷，权当报答！”

　　灵仙闻言心中一喜，但随即想到什么，问道：“王师兄不出谷吗？”

　　王卓摇头苦笑：“我暂时还不能出去。周氏兄弟虽死，但冯全尚在。我如今修为不足，出谷后反而危险。倒不如继续在此修炼，待实力足够再作打算。”

　　他顿了顿，又关切地说：“不过师妹放心，我熟悉一条相对安全的捷径，明日定能护送你安然出谷。只是......”他迟疑片刻，“出谷之后，还望师妹莫要向他人提及我的行踪。”

　　灵仙立刻明白他的顾虑，点头应下：“王师兄放心，我明白轻重。”

　　“那就说定了。”王卓露出欣慰的笑容，“明日辰时，我在此等候师妹。今夜还请小心，谷中夜间妖兽活动频繁，最好返回住处暂避。”

　　“多谢王师兄提醒。”灵仙施礼道别，“明日辰时，不见不散。”

　　看着灵仙的身影消失在林间，王卓长长舒了口气。三年来的郁结终于解开大半，虽然大仇未完全得报，但至少害死师兄的直接凶手已经伏诛。而这位神秘的萧师妹，让他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