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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我们还有时间 ...
世界在那一刻,失却了所有声音,也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他。
程砚初。
那个名字在我心底盘旋了五年半,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又像一颗被强行埋藏、却始终保持着生命力的种子。我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他成年后的模样,想象着在福城的某个街角与他偶然重逢的场景,预设过各种开场白,或平静,或质问,或干脆擦肩而过,假装从未相识。
可我从未想过,会是在这里。在卑尔根,在我即将告别这座城市的最后时光里,在我最熟悉的、散发着旧书与咖啡香气的图书馆,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重新撞入我的视野,将我努力构建了四年的平静,在一瞬间击得粉碎。
心跳声如擂鼓,在耳膜里疯狂叫嚣,几乎要淹没一切。我能感觉到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回流,带来的眩晕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传来清晰的痛感,一遍遍确认着这不是我的幻觉,不是阳光过于慷慨而产生的海市蜃楼。
是他。真的是他。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身形比少年时更加挺拔宽阔,肩膀的线条利落而结实。头发依旧是浓密的黑,只是打理得比记忆里那个略显不羁的少年更规整些。侧脸的轮廓褪去了些许青涩,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鼻梁高挺,眉眼低垂时,带着一种专注的、近乎疏离的沉静。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在瞬间压缩。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被打扰的不耐,随即是愣怔,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惊愕。那惊愕如此明显,以至于他深邃的眼眸都微微睁大,瞳孔在卑尔格难得的明媚阳光下,清晰地收缩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着的,是难以置信,是震动,或许……还有一丝我无法立刻解读的、复杂难言的东西。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五年半的光阴,隔着那个被匆忙挂断的电话和随之而来漫长的心碎与沉默。
咖啡厅的背景音——咖啡机的蒸汽声、低低的交谈声、杯碟碰撞的轻响——重新流回我的听觉。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却驱不散我从心底蔓延开的一阵寒意,伴随着一种尖锐的、几乎让我鼻酸的心疼。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疑问疯狂地在我脑海中盘旋。是巧合吗?还是……不,我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那个被我小心翼翼封装起来的角落,此刻正因为他的出现而剧烈震动,冰封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痕,释放出丝丝缕缕冰冷的寒气。
最终,是我先挪动了脚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双腿像灌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我站定在他的桌前,影子投落在他面前那本摊开的建筑图册上。
“……程砚初?”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
他猛地回过神,眼中的惊愕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里面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深沉的晦暗。他放下手中的图册,动作似乎有些迟缓,然后站起身。他比我记忆中还要高一些,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季知秋?”他的声音也变了,比少年时期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简单的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那些被卑尔根雨水冲刷了多年的画面,那些关于福城夏日、关于篮球场、关于他骑着单车载我穿过林荫道的过往,汹涌地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是我。”我勉强牵动嘴角,想扯出一个算是镇定的笑容,但脸部肌肉僵硬,效果想必很差。“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重复道,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我脸上,像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这五年半的变化尽数读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读书。”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指了指窗外卑尔根大学建筑群的方向,“卑尔根大学,刚参加完毕业典礼。”
他的眼中再次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毕业了……恭喜。”
“谢谢。”我顿了顿,鼓起勇气反问,“你呢?你怎么会来卑尔根?”
他的视线微微偏开,落在那本建筑图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了一下。“学校的一个交流项目,过来调研学习,主要是建筑和城市设计方面的。大概会呆一周。”
一周。原来只是短暂停留。我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关于“他或许是来找我”的微弱火花,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更深的、带着自嘲的酸楚。是啊,他怎么可能是因为我而来。五年前那个决绝的电话,早已说明了一切。
“原来是这样。”我低声说,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凝滞。我们之间横亘着巨大的空白,是五年半的杳无音信,是那个悬而未决的断线,是彼此人生轨迹的彻底偏离。简单的寒暄之后,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我,斟酌着词语,“变化很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啊,怎么可能不变。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从未经世事的少年,到独自在异国他乡挣扎求存、重建自我的青年。卑尔根的雨水和时光,早已将我重新雕琢。
“你也是,有点让我感到陌生。”我轻声回应。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沉稳,身上那种曾经吸引我的、混合着阳光与不羁的气质,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内敛所覆盖,像被岁月打磨过的玉石,光华蕴藏。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力气。
“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开口问道,似乎想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寂静,“留在挪威工作?”
“不。”我几乎是立刻回答,心脏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而微微加速,“我会回福城。先回去看看我母亲。”
我说出了第一个理由,那个对外的、合情合理的理由。而另一个更深层的、关于服装设计、关于想要回去找他的理由,像一团炽热的火,哽在我的喉咙里,却无论如何也吐露不出来。在他面前,在那个曾经轻易就能看穿我所有心事的程砚初面前,我竟然感到了久违的怯懦。
“回福城……”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挺好的。”
“你呢?”我追问,带着一种急切,想要了解更多他这五年半的轨迹,“你还在读大学?学的是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我,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然后才缓缓开口:“心理学。我主修临床心理学。”
心理学。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猜疑瞬间涌上心头。是因为我吗?是因为当年那个在电话里濒临崩溃、语无伦次的我吗?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什么,或者……后悔了什么?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专业,想去理解,想去帮助像我当年那样被困在情绪牢笼里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我的心脏,带来一阵紧缩的疼痛。我不敢深想,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怕又是自作多情的误会。
“心理学……”我喃喃道,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很适合你。” 这句话半是真心,半是试探。记忆里的他,虽然看似不羁,却常常能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只是那时的他,或许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样剧烈的恐慌。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像是别的什么。“是吗?也许吧。”他没有解释,没有多说。
然后,他反问我:“你呢?你…应该适合文学艺术类。” 他显然还记得我高中时擅长的科目,或者说,记得我们曾经模糊讨论过的未来方向。
一股混合着冲动和想要证明什么的情绪攫住了我。我不想再只被他定义为那个需要被帮助的、脆弱的季知秋。我想告诉他,我也有了自己的方向,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方向。
“我读的是生物化学。”我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说,“但毕业后,我想从事服装设计。”
果然,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服装设计?这对一个曾经沉浸在数理化世界里的优等生来说,跨度实在太大。
“服装设计?”他确认般地问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是的。”我肯定地回答,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勇气,“我喜欢那种……把无形的感受和想法,变成有形实物的过程。在挪威这几年,我一直在自学,也做了一些尝试。” 我没有说得太详细,但足够表明这不是一时兴起。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点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很意外。但……听起来不错。”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们之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阻隔着。那些被封存的过往,那个悬而未决的断点,像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
就在这时,他忽然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那深邃的眼眸像是有引力,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吸进去。
“季知秋,”他叫我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聊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聊这五年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底最深处,“聊我们之间……发生与相关的所有事。”
所有事。包括那个电话吗?包括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包括我这五年半是如何在崩溃边缘挣扎,又如何一点点将自己拼凑回来的吗?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上我的鼻腔和眼眶,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我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这里,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咖啡厅,在我刚刚毕业、心绪还未完全平复的此刻,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那些可能会再次将我撕裂的真相。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需要……聊一聊。”
他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我这一周都会在卑尔根。你……什么时候回国?”
“大概一周后。”我说。
“好。”他点了点头,“那……我们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这四个字像是一句咒语,既带来了某种模糊的希望,也带来了沉重的压力。这一周,我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在知道他就在这座城市的情况下,保持冷静?
“我……”我抬起头,想找个借口离开,我需要空间来消化这巨大的冲击,“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他没有挽留,只是说:“好。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挪威的号码也可以。”
我拿出手机,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和社交软件账号。看着通讯录里那个沉寂了五年半的名字再次亮起,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笼罩了我。
“那……再联系。”我收起手机,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再联系。”他回应道,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咖啡厅,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是来买热可可的。走出图书馆大门,卑尔根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落一身,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地跳动着。
弗洛伊恩山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城市边缘,天空是难得的湛蓝。一切都和几分钟前一样,又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我的归途,因为程砚初的出现,彻底偏离了预设的轨道。那一周后的回国,不再仅仅是我个人新征程的起点,更变成了一场悬而未决的、关于过去与未来的审判的前奏。
而我知道,无论我是否准备好,那个被尘封的盒子,已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的寒气,正丝丝缕缕地泄露出来,与我此刻复杂难言的心酸、惊讶,以及那一丝不该有的、微弱的心悸,交织在一起。
卑尔格的最后一周,注定不会平静了。
宝宝们中秋快乐~希望我能在10月将小说完结!!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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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们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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