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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赏菊宴偷窥(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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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秋宫
太子听得满意,遂放开了手,看着元青争束上腰带,又看着元青争继续惹自己生气:“殿下,去外间烤烤火盆吧,臣实是有些冷。”
她把声线换回去了。
元青争说完要走,太子蓦然从她身后环抱上来,道:“孤给你暖,怀媚,你把声音换回来。”
她不认账,开始挣扎:“什么换回来,臣就这个声音啊?”
太子听罢,使了劲。
再度角力,元青争暗骂他“一招鲜,吃遍天”,换上本声:“喘不动气了,殿下快松松手罢。”
太子获胜,微笑着凑向她的耳缘,道:“怀媚,孤一定对你好一辈子,挑个时间,在东宫过一夜吧。”
你说什么?
你是否以为我真没招儿了?!
元青争听完这句话脑袋嗡嗡作响,直接伸手狠掰太子两根无名指,太子一瞬吃痛放开了她。
外头江东听完这话也没闲着,立刻往偏殿前门跑去。
里间太子痛得直攥拳,却依然道:“怀媚,把你给孤,孤此生不负!”
元青争略过他的痛苦要走,太子拦住她:“怀媚,别走,我们还没有聊完。”
“臣不认为这话还可以继续聊。”元青争态度强硬。
两人气焰都很高,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指根钝痛,太子作罢,但警告:“好,不聊这个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孤给你时间,让你喜欢上孤,但你也得有觉悟,有你属于谁的觉悟。”
“怀媚——”殿外江东大喊,“你怎么样?要不要喝姜汤啊?我去膳坊给你要一碗?怀媚?你听到了吗……”
太子面色不善。
他还没和元青争谈完话,不知江东为何回来发疯,但江东这会儿嗓门颇大、废话颇多,实在没有继续谈的条件了。
元青争一捋袖口往外走,扬声回应江东:“听到了。”
太子拽平衣襟,跟着出去正堂,见到江东时狠狠给了一记眼刀,江东却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三人围坐火盆旁,待元青争头发烘干,周慕和曹抒过来了,可他二人尚未进门就看见太子在和江东争执。
太子拿着发冠:“江问之,把簪子给孤。”
江东拿着簪子:“殿下,给怀媚束发这事儿还是臣来吧,您身份尊贵,怎好麻烦。”
元青争在他二人身旁低着眉眼,一脸便秘的表情。
“怀媚,你这待遇比我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啊,束发都有人抢着帮你。”周慕打趣道,继而与曹抒一同见礼。
太子没看他们:“免,江东,你放不放?”
江东也没看他们:“臣愿为代劳。”
“啧……”元青争从怀里掏出荷包,抽出那根精致的红色发带,“子衡帮我一帮,拿好拿好,别被抢了。”
太子惊诧,他没想到元青争身上居然带了一根新发带,江东则对那个叫榆钱的宫女恨得牙痒痒。
两人一时有些尴尬,拿着冠、拿着簪不知作何状好。
周慕神道在在地帮着元青争束好发,曹抒帮着整理了湿衣服。
元青争将发带系紧后站起身:“这冠我不要了,二位想争就继续争吧,只一点,您二位的争锋,以后能别捎上我吗?”
太子和江东没吱声。
几人回到合秋宫庭院,段蔚和阚玉被江储悦带过来谢礼,元青争远远见张欣潮站在后面,尊贵得很。
段蔚屈膝一拜:“多谢元侯爷此番相救,段蔚来日必然封礼,登门致谢。”
阚玉也是一礼:“多谢周护军搭救,不知一会儿可否跟我同游赏菊?”
江储悦见场面和谐,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拉着太子继续出游。
元青争回礼:“女郎客气,不知可否与我共游合秋宫?”
江东制止她:“怀媚,你跟我们同游不行吗?”
元青争白他一眼,又向段蔚投去问询的目光,段蔚片刻思忖后应道:“请。”
由此,周慕跟着阚玉走了,元青争跟着段蔚走了,太子跟着江储悦走了,曹抒一时有些尴尬:“哈哈,问之,要不……”
江东脑袋转得飞快,蓦然间笑起来:“要不你我去赏菊罢,对了,紫御你跟怀媚关系如何?”
曹抒有些丈二和尚:“挺好的啊,怎么?”
江东想从曹抒身上挖一些关于元青争的事儿:“我们找个地方喝茶聊。”
花坛绵绵而延,各色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中央栽了灌木。
元青争十分有风度的为段蔚抬开一根乱枝:“我约女郎是想说些话,但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若说的有错,还望女郎不要怄气于我。”
段蔚垂首穿过那根横枝:“侯爷但说无妨。”
元青争斟酌开口:“我相信女郎自有聪慧,又是段御史的嫡女,家中必然不会吃委屈,
但左相的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御史监察百官也不得不顾忌左相,所以女郎行走在外愿意藏拙。”
她摆出段蔚的困境,是想推动段蔚朝江相势力下手。
段蔚不走了,站定望着元青争:“侯爷,想说什么?”
元青争把声音压低:“我是想说,适当的显露锋芒,反而能震慑住宵小。”
段蔚眼珠虚扫,道:“侯爷说笑了,我一直有锋芒,此番落水实为意外。”
元青争当即领会,不论段蔚报不报复,她都不想与自己多说:“那我就不多言了,女郎实在是个聪明人,是我班门弄斧。”
“侯爷心思细腻,此番是想疏导我,我都懂得,多谢了。”段蔚轻轻屈膝。
但她其实看破了元青争的企图,不过也在思量而已。
元青争比了个“请”的手势,眼珠一转,“破罐子破摔”:“女郎心思通透就好,我本意是想你可以出一口气,是我心境狭隘。”
她直接挑明前意,看似是替段蔚打抱不平,实则还是想推段蔚下手。
段蔚无话,因着元青争的坦诚。
两人继续前行,随着花枝不断后退,段蔚边行边道:“江相掌控吏部,
张部侯与左相关系甚笃,考功司又直属吏部,欣潮同小玉自然是好关系,我与储悦亦然。
我父段之何清正为官,我不屑却也不怕,但也要滴水不漏,不牵连任何,辱没家风。”
元青争听罢明白,她会报复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女郎有勇有谋,赏菊宴落水,大家都看得出来是阚家女郎占上风。
司伯之女竟敢与四公之女起冲突,自然事情经过发酵后,心思都会偏向于你。
之后再寻机会,确实比争这一时之气要好,可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段蔚轻笑:“侯爷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元青争一愣,随即附和道:“是我混说的,话本子看多了,总想些有的没的,万望女郎莫要嫌我口无遮拦。”
段蔚笑意盈面,她若不是知晓元青争是太子的人,其实半个字都不会多说:“侯爷,我瞧远处那片金盏菊开得极好,过去瞧瞧?”
元青争应好,心道阚玉八成会倒霉。
说到底,段蔚怎么会怕张欣潮和阚玉,真正能和她争光彩的,只有江储悦而已。
她必然也明白阚玉敢找她事,肯定是受张欣潮指使的,因为现今未出阁的贵女们只有她俩可争锋。
但张家攀附江家,张欣潮他爹巴着江相,段蔚多少有些掣肘,报复不难,难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把自己做的干干净净。
像今日落水的这种小把戏,阚玉回家必然遭斥,这种下策,段蔚永远不会使出来。
而现在张欣潮就该提心吊胆了,因为她要提防着段蔚的报复。
二人走到一大片金盏菊花坛前,段蔚开口:“这种女儿之间的事情,没想到侯爷也能洞悉,倒叫我刮目相看了。”
她映在花间,比那些花加起来都要好看。
元青争收回目光,她得装君子:“这没什么,我家中虽无亲兄弟姐妹,
可我长到这么大,有的是兄弟姐妹,他们和我说说话,诉诉苦,我也就知道了。”
段蔚瞥向元青争,目光带着些要穿透眼前人灵魂的意思:“侯爷不觉得,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吗?其实也不必大动干戈?”
元青争伸手抚上一支花,指尖如同一只灵动的蝴蝶,跳跃过重重瓣圈:“台上该有人,而不是该有男人或女人。
男人之间能使计策,女人之间当然也能,男人之间有好情谊为兄弟,女人之间自然有好情谊为姐妹,这二者没有任何高低贵贱。
更何况,段女郎出水后忍下一时之气不吭声,不也是在思虑段御史、担忧庙堂吗?世间事本就只有立场、权益,没有善恶、男女。”
段蔚别开视线:“万想不到,世上竟还有侯爷这般人物。”
元青争收手看向她:“段女郎既有美貌,又有头脑。”
段蔚闻言走近花坛,立于元青争身侧:“我身在家中,做事只用想着家中与朝堂,
侯爷身在朝堂,做事要想朝堂与天下,侯爷可以在天地间随处落子,比我强。”
元青争满眼星星,段蔚这话传达出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她也想着手朝堂天下:
“天底下有棋盘无数,每个棋盘当然都要有棋手,可焉知女郎那盘,影响不到天地之局?”
“……”
“即便再看不惯这世间法则,也得先让自己在这法则里活得舒坦,继而再让自己有能耐改变法则,
手里的东西多了,说话自然会更有份量,只要不想着非得创造大同盛世,没什么法则不能改。”
“侯爷,你……”段蔚不可置信,元青争一个男人竟没顺着她的话讲。
元青争却为窥见段蔚的心而倍感兴奋,觉得她是自己在女人里的同道中人:
“勇夫之局尚可左右战场,也许有朝一日,女郎也可以直接在这大局里,执手落子,周旋天下局势。”
段蔚其实并不相信元青争这话发自肺腑,漂亮话而已,谁都能说,
可她还是因为元青争这番话的难得,又揣了些希冀,挑了个尖锐的话题:“其实,我很讨厌一夫一妻多妾。”
元青争心脏滞空一拍,张扬而笑:“我不讨厌,相反,我很喜欢。”
“……”段蔚暗骂。
可元青争还没说完:“毕竟男人可一妻多妾,女人怎么不能?男妾也是妾啊,女人很该一夫多妾,横竖做好避孕即可。
谁伺候得不好,或与她人暗合,阉割、打杀、发卖哪个惩治方法不行?还是那句话,手里的东西多了,没什么法则不能改。”
“……”段蔚止骂。
但她理想的其实是一夫一妻无妾,女妾男妾都不准有,两个人只互相拥有彼此,元青争这言论……着实有些太过分、太倒反天罡了。
她惊讶之余,还是踌躇问道:“只一夫一妻呢?如何?”
“……”元青争瞠目,哑口无言,被段蔚这话惊到了,因为她头一次往这个方向去想。
可看着她如此吃惊的模样,段蔚只好暗道,此非良人……此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