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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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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金殿月冷,两心难决
秋意渐浓,御花园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萧彻坐在澄瑞亭的石凳上,手里捏着枚白玉棋子,却迟迟未落——对面的景南正襟危坐,目光落在棋盘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苏瑶前几日亲手编的络子,青绿色的丝线缠着颗莹润的暖玉。
“在想什么?”萧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棋子在指间转了个圈,“落子啊,难道怕了朕?”
景南回神,抬眼时撞进萧彻带着笑意的目光,耳根微热:“陛下说笑了。”他执起黑子,稳稳落在棋盘角落,“只是在想,阿瑶说今日要去慈安寺上香,不知这会儿到了没有。”
萧彻挑眉,指尖的白玉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你倒是时时刻刻把她挂在心上。”他落下白子,恰好堵住黑子的去路,“昨日朕去将军府,见苏瑶在给你缝护心镜的衬里,针脚比绣娘还细致。”
景南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漾着暖意:“她总说我穿铠甲磨得慌,非要亲自缝层软布衬着。其实我哪在乎这些,只是她做的,我就天天带着。”
“哦?”萧彻放下棋子,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可知,昨日她也给朕送了样东西?”
景南的动作一顿,抬眸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陛下是说……”
“一枚平安符。”萧彻慢悠悠地说,从袖中取出个明黄色的锦囊,上面绣着简单的云纹,“她说陛下日理万机,让臣女给您求个平安。”他看着景南微紧的下颌线,忽然笑了,“你瞧,她心里不仅有你,也记挂着朕这个‘长辈’。”
景南喉结动了动,接过萧彻递来的锦囊,指尖触到布料上熟悉的针脚——是苏瑶特有的绣法,每一针都带着小小的弧度。他低声道:“阿瑶心细,见谁都周到。”话虽如此,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酸,又有点暖。
正说着,远远看见苏瑶的身影从月洞门走来,青绿色的裙摆在落叶上扫过,像只掠过湖面的青鸟。她手里提着个食盒,看见亭中的两人,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上前行礼:“陛下,景南。”
“回来得正好,”萧彻示意她坐下,“景南刚还念叨你呢。”
苏瑶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刚从慈安寺回来,带了些素糕,陛下和景南尝尝?”她先给萧彻递了块莲蓉糕,又给景南拿了块桂花糕——他最爱这个口味。
景南接过糕点,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像有电流窜过,连忙收回手,假装专心品尝,耳朵却悄悄红了。
萧彻看着这一幕,拿起莲蓉糕慢慢吃着,忽然开口:“苏瑶,昨日你说想学骑射,朕看景南的骑射在京中数一数二,让他教你如何?”
苏瑶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景南的骑射可是得过武状元的,有他教我,肯定进步快。”她说着看向景南,眼里的期待像星星一样亮。
景南心头一热,刚要应下,就听萧彻补充道:“不过景南毕竟年轻,有些实战技巧未必周全。明日起,你卯时先跟景南练基础,辰时到朕的校场来,朕教你马上实战。”
苏瑶愣了愣,随即笑道:“谢陛下恩典!能得陛下指点,是臣女的福气。”
景南握着糕点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萧彻的骑射有多厉害——当年随先帝亲征,曾一箭射穿敌方主将的盔缨,至今仍是军中传奇。可让阿瑶一早跟着自己,再转去跟陛下学……他忽然觉得,这安排像场不动声色的较量。
“怎么,景南有意见?”萧彻看向他,目光带着点玩味。
“没有,”景南立刻摇头,语气却有点闷,“陛下亲自教导,阿瑶肯定能学得更快。”只是想到苏瑶要在萧彻面前弯弓搭箭、策马奔腾,他心里就像塞了团棉花,不太舒服。
苏瑶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正低头研究食盒里的另一碟绿豆糕:“对了陛下,臣女今日在慈安寺求了签,说臣女近日有贵人相助,想来就是陛下了。”
萧彻朗声笑起来:“哦?那这签可真准。不过说起来,朕昨日让人把西郊的马场收拾出来了,那里的马性子温顺,正适合你学骑。”他看向苏瑶,眼神温和,“明日朕让御马监挑匹最乖的给你。”
“多谢陛下!”苏瑶笑得眉眼弯弯,转头对景南说,“那你明日可得早点叫我,别迟到了。”
“嗯。”景南应着,心里却盘算着要提前半个时辰叫醒她,多练会儿基础,让她在萧彻面前能更从容些。
傍晚,景南送苏瑶回将军府,走到府门前的梧桐树下时,忽然拉住她的手:“阿瑶,明日学骑射,要是陛下教的动作太复杂,你别硬撑,回头我再给你拆解开了教。”
苏瑶笑着点头:“我知道啦,你还不放心我?”她踮起脚尖,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倒是你,别总想着跟陛下较劲,陛下是一片好意。”
景南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心里的那点别扭忽然就散了。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不累的,”苏瑶在他怀里蹭了蹭,“能跟陛下和你学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她没看见,不远处的宫墙上,萧彻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枚刚从地上捡起的梧桐叶。叶尖的锯齿划破了指尖,渗出血珠,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望着将军府门口相拥的两人,眼底的光暗了又暗。
第二日卯时,景南准时在将军府门口等苏瑶。晨曦中,他看着她穿着劲装跨上骏马,身姿挺拔,眼神明亮,忽然觉得,这样的阿瑶就像株迎着风长的青竹,既该在他的园子里扎根,也该去更广阔的天地里舒展枝叶。
辰时,苏瑶准时出现在皇家校场。萧彻穿着身玄色骑射装,少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英气。他递给她一把雕花弓:“试试?”
苏瑶接过弓,拉满,箭矢稳稳落在靶心。
萧彻挑眉:“景南教得不错。”他翻身跃上一匹黑马,“来,朕带你跑两圈,感受下马上出箭的力道。”
苏瑶刚要抬腿上马,就见景南骑着马从校场另一端赶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阿瑶,我给你带了早饭!”他勒住马,目光落在萧彻伸出的、正要扶苏瑶上马的手上,默默将食盒往怀里紧了紧。
萧彻收回手,看着策马奔来的景南,忽然笑了:“看来,朕这个‘贵人’,还是比不过你的‘心上人’啊。”
苏瑶脸颊微红,刚要说话,景南已经跳下马,将食盒塞到她手里:“先吃点东西垫垫,不然练久了会晕。”他刻意站在苏瑶和萧彻中间,像道无形的屏障。
萧彻看着这孩子气的举动,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马背:“既然来了,就一起练练吧。景南,敢不敢跟朕比一场?”
景南仰头笑:“陛下有旨,臣怎敢不应?只是待会儿输了,陛下可别罚臣抄书。”
阳光洒满校场,两匹骏马疾驰起来,马蹄扬起金色的尘土。苏瑶站在原地,看着景南和萧彻并驾齐驱的身影,手里捏着温热的食盒,忽然明白——有些在意,不必说破,藏在每一次的注视里,每一次的追赶里,就是独属于他们的温柔。而她要做的,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既不偏向谁,也不辜负谁的心意,认真地走好自己的路。
校场的风带着青草香,吹起她的发带,也吹起了远处宫墙上那片未落的梧桐叶,像只迟迟不肯离去的眼睛,望着这片热闹又温柔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