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梦倾古情牵景南》邱莹莹

113、第 113 章

　　第113章宫墙雪落，两意难分

　　冬至的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京城就成了琉璃世界。将军府的梅花开得正盛，苏瑶披着景南送来的狐裘，站在廊下看雪，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却不及心底那点说不清的暖。

　　“在想什么？”景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军营回来的寒气，却在靠近时刻意放轻了脚步。他手里捧着个红泥小炉，炭火正旺，上面煨着的酒壶冒着白汽。

　　苏瑶回头时，他已将温热的梅子酒斟进白瓷杯里，递到她面前：“尝尝？今年的新酒，加了桂花。”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醺的甜，苏瑶笑着点头：“比去年的好喝。”

　　景南伸手替她拢了拢狐裘的领口，指尖触到她颈侧的肌肤，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收回，转身去折廊边的梅花，声音有些不自然：“陛下刚派人来，说午后在御花园设了赏雪宴，让咱们……一起去。”

　　苏瑶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自中秋那晚后，萧彻再没单独召见过她，可宫里的赏赐却从未断过——她随口提过喜欢的云锦，案头总在次日出现；景南念叨的新式弓弩，不出三日就有工部匠人送来图纸。这些事景南都轻描淡写带过，只说“陛下体恤臣子”，可苏瑶心里清楚，那是萧彻藏在君臣礼仪后的注视。

　　御花园的赏雪宴设在暖阁，琉璃窗外是漫天飞雪，阁内炭火烧得正旺，地龙将空气烘得暖融融的。萧彻坐在主位，穿着明黄常服，见他们进来，目光先落在苏瑶身上，又转向景南，语气带着笑意：“景南来得正好，朕刚得了柄新制的神臂弓，你陪朕试试？”

　　景南拱手应下，却没立刻动，只看着苏瑶：“阿瑶要不要一起去？雪地里跑一跑暖和。”

　　“去吧，”萧彻替她解围，指了指暖阁角落的软榻，“那里有新贡的波斯地毯，坐着看雪正好。”他转头对宫女吩咐，“把朕昨日得的那盆水仙搬过去，苏瑶喜欢这个。”

　　苏瑶谢了恩，在软榻上坐下。宫女很快搬来水仙，碧叶白花映着窗外飞雪，倒有几分清雅。她拿起桌上的棋盘，刚想摆棋，就见萧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副新制的象牙棋子：“陪朕下一盘？景南射箭得一阵子呢。”

　　棋盘铺开，萧彻执黑先行。他落子极快，棋风凌厉，却在苏瑶皱眉思索时，故意放慢速度，指尖在棋盘边缘轻轻敲击，像是在提醒。苏瑶抬眼时，正撞见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威严的眼睛里，此刻竟有几分柔和，像落满雪花的湖面。

　　“陛下棋艺精进了。”苏瑶落下一子，吃掉他的三颗黑子。

　　萧彻低笑一声：“跟你下得多了，总能学几分。”他忽然提起，“去年你说想学弈棋，朕让翰林院编的棋谱，收到了？”

　　“收到了，”苏瑶点头，“写得很细，只是……”

　　“只是景南总抢着要跟你下军棋，没功夫学？”萧彻替她说出后半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他啊，从小就这样，什么都想跟你争。”

　　苏瑶没接话。她想起景南昨晚偷偷在她枕下放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陛下若邀你下棋，就说想学射箭，我教你”。此刻想来，他大约早就猜到会这样。

　　正想着，景南掀帘进来，身上带着雪气，手里拎着只箭囊：“陛下，臣赢了。”他走到苏瑶身边，自然地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阿瑶冷不冷？我带了暖手炉。”

　　萧彻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忽然落子极重，吃掉苏瑶的一片白棋：“看来这盘是朕赢了。”

　　苏瑶低头看棋盘，发现自己果然输了半子，忍不住笑：“陛下耍赖，刚才分明让着我。”

　　“哦？”萧彻挑眉，“那再下一盘？这次不让。”

　　景南却按住苏瑶的手，对萧彻道：“陛下，阿瑶刚才说想堆雪人，臣带她去园子里转转。”他半拉着苏瑶起身，语气自然，“棋下次再下，雪停了就堆不成了。”

　　萧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暖阁门口，手里的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中央，正好落在苏瑶刚才落子的位置。宫女上前收拾棋盘，见他望着窗外，轻声问：“陛下，要传晚膳吗？”

　　“再等等。”萧彻的目光追着雪地里那两道身影——景南正弯腰替苏瑶系紧靴带，苏瑶则伸手拂去他发间的雪花，两人的笑声隔着风雪传进来，清脆得像银铃。他忽然问，“你说，朕当年要是没让景南去边关历练，他会不会……”

　　宫女没敢接话。她伺候萧彻多年，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当年景南主动请缨去边关，谁都劝不住，只有萧彻准了，还私下派了五百精兵暗中保护。那时苏瑶刚及笄，每日在城楼上盼着景南的书信，萧彻就陪着她等，有时一站就是整夜。

　　雪地里，景南正用树枝给雪人画笑脸，苏瑶捧着暖手炉站在旁边看，忽然问：“你怎么知道陛下要跟我下棋？”

　　景南直起身，鼻尖冻得通红：“猜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热腾腾的糖糕，“你爱吃的枣泥馅，刚才让御膳房做的。”

　　苏瑶咬了口糖糕，甜香混着雪气漫开来。她看着景南睫毛上的雪花，忽然明白，有些爱从不用宣之于口，就像他总能提前想到她的难处，就像萧彻总在不经意间满足她的心愿。

　　暖阁里，萧彻看着那盘没下完的棋，忽然让人取来笔墨，在宣纸上写下“瑶”字。笔锋转折间，竟有几分像景南的笔迹——那是他当年偷偷模仿的，只为了在苏瑶练字遇到瓶颈时，能替她写几个范本。

　　墨迹干透时，外面传来苏瑶的惊呼，大约是景南把雪球扔到了她身上。萧彻放下笔，走到窗边，看见景南正追着苏瑶跑，两人踩在雪地里，留下串串脚印，像串歪歪扭扭的诗。

　　他拿起那张写着“瑶”字的纸，轻轻揉成一团，扔进炭盆。火星跃起，将那字吞噬时，他低声自语：“或许这样，才最好。”

　　雪越下越大，暖阁的炭火烧得更旺了。苏瑶被景南拉着跑进来，两人头发上都落满了雪，像顶着层白霜。景南替她拍雪时，萧彻忽然说：“景南，明日调你去兵部任职，正三品，不用再守边关了。”

　　景南一愣，苏瑶也惊讶地抬头。

　　萧彻看着他们，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京城的雪，比边关的好看。”他顿了顿，补充道，“苏瑶的棋，也该有人好好陪她下了。”

　　景南反应过来，拉着苏瑶跪地谢恩，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谢陛下！”

　　苏瑶抬头时，看见萧彻正望着窗外的飞雪，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柔和。她忽然明白，有些守护，是懂得放手。就像这漫天大雪，落在梅枝上是风景，落在掌心是清凉，而最好的，是看着它落在该去的地方，静静绽放。

　　晚膳时，萧彻让御膳房做了苏瑶爱吃的松鼠鳜鱼，景南则不停给她夹菜，怕她冻着。暖阁里的笑声混着风雪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苏瑶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觉得，这场始于意外的穿越，终究给了她最圆满的答案——爱不是占有，是有人为你踏雪而来，有人为你默默成全。

　　雪还在下，覆盖了宫墙，覆盖了屋檐，却盖不住暖阁里的烟火气。而关于这场三个人的心事，终将随着积雪消融，只留下最温暖的回忆，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成为京城人代代相传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