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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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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毒香暗度,绣榻惊魂
暮春的夜带着几分黏腻的热,镇远大将军府西跨院的窗棂上,爬满了新抽条的爬山虎,叶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瑶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铜镜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白日里陪景南去城外军营巡查,又赶在闭市前去慈善堂分发药材,此刻骨头像散了架一般。
“姑娘,二小姐派人送来了安神香,说是新得的‘凝神散’,助眠最是管用。”贴身丫鬟青禾捧着个描金香盒进来,眉头微蹙,“只是那送香的婆子眼神躲闪,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苏瑶从铜镜里看了眼那香盒,紫檀木的盒子上雕着缠枝莲纹,是苏婉的贴身之物。她指尖捻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语气平淡:“放下吧,我待会儿用。”
青禾将香盒放在妆台一角,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房内陈设,这才忧心忡忡地退出去:“那奴婢守在门外,有事您喊一声。”
苏瑶嗯了一声,待脚步声远了,才缓缓转过身。她拿起香盒,入手微沉,盒盖缝隙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异香,不同于寻常安神香的清雅,倒带着点甜腻的闷味,像是……曼陀罗花混了迷迭香?
她想起幼时跟着祖母看医书,上面记载曼陀罗花过量可致人昏迷,若是与迷迭香同燃,效力更烈。苏婉前几日在宴席上还笑着说“妹妹近来总失眠,该寻些好香来”,此刻送来这“凝神散”,未免太巧了些。
指尖摩挲着香盒上的雕花,苏瑶忽然冷笑一声。她没有打开香盒,反而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抽出一本泛黄的《毒经》,翻到“曼陀罗”一页——果然,书页边缘有她前日做的标记,旁边小字写着“忌与迷迭香同用,轻则昏迷,重则伤神”。
窗外传来几声虫鸣,带着夏夜特有的烦躁。苏瑶将《毒经》放回原处,转身拿起香盒,走到窗边。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冷意。她没有立刻扔掉香盒,反而找来一张油纸,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用银簪挑出一点香末——银簪瞬间泛出淡淡的青黑色。
“果然藏着心思。”她低低说了句,将香末倒回盒中,重新盖紧。这香若是燃起来,不消半个时辰,她便会人事不省,到时候苏婉再带着人“恰巧”闯进来,说她“与人私会”,或是“中了邪祟”,景南纵是信她,也难免落人口实。
苏瑶掂了掂手里的香盒,忽然计上心来。她没有将香盒丢掉,反而转身回了妆台,从抽屉里取出另一盒香——那是景南昨日刚送来的“醒神香”,里面掺了薄荷与艾草,提神醒脑,恰好能解曼陀罗的迷意。
她将“凝神散”的香末小心地倒出一半,换成等量的醒神香末,再用棉纸仔细铺平,乍一看竟与原来分毫不差。做完这一切,她将香盒放回原处,仿佛从未动过。
刚收拾好,院外就传来苏婉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关切:“妹妹睡了吗?我来看看你用没用那安神香,若是不合意,我再让人换些别的来。”
苏瑶扬声道:“还没呢,刚想点燃,二姐就来了。”她打开房门,苏婉穿着件月白色的纱裙,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香炉,笑盈盈地走进来:“我怕你不会用,特意过来瞧瞧。这香得用银炭点,火势不能太旺,不然会呛着。”
她熟稔地打开香盒,拿起银簪挑出香末,放进香炉:“你瞧,就这样……”话没说完,忽然顿住,眼角余光瞥见妆台上的《毒经》——刚才苏瑶匆忙间没来得及完全放回书架,书角还露在外面。
苏婉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妹妹还在看这些书?怪道总说你懂医理,原来是私下下了功夫。”她点燃香炭,将香炉放在窗边,“这香燃起来有股清甜味,你闻闻,是不是很舒服?”
苏瑶看着她的动作,笑道:“确实不错,多谢二姐费心了。”她故意凑近香炉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只是……这香闻着有点闷,不如景南送我的醒神香清爽。”
苏婉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笑道:“醒神香太烈,哪有这凝神散温和?你多闻会儿就习惯了。”她说着,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苏瑶故作不知,转身倒了杯茶:“二姐坐下喝杯茶吧,刚沏的雨前龙井。”
“不了,”苏婉摆摆手,眼神有些急切,“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早点歇息。”说罢,几乎是快步离开了院子。
看着苏婉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苏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她走到窗边,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那烟比寻常香更淡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荷味,正是她换过的醒神香。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池塘的荷香。苏瑶拿起那盒被动过手脚的“凝神散”,走到院角的花丛边,挖了个坑埋了进去。泥土覆盖的瞬间,她仿佛听到苏婉在别处咬牙的声音,忍不住轻轻笑了。
回到房内,青禾端着宵夜进来,见她正对着香炉出神,好奇道:“姑娘,这香真有那么好?闻着倒不如将军送的醒神香提神。”
苏瑶拿起一块杏仁酥,慢悠悠地说:“好不好的,总得试过才知道。不过我瞧着,还是景南送的东西更合心意。”
青禾眼睛一亮:“可不是嘛!将军今日还说,等过几日休沐,就带你去城外的玉泉寺上香,说那里的签最灵验了。”
“哦?他倒是有心。”苏瑶咬了口杏仁酥,甜香在舌尖散开,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她知道,苏婉的伎俩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能护着她的人,从来都在身边。
香炉里的烟还在缓缓上升,混着窗外的荷香,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苏瑶放下点心,走到镜前卸妆,铜镜里的自己眉眼舒展,再没有刚才的冷意。她知道,明日苏婉定会来打探消息,到时候,该让她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了。
月色渐深,西跨院的灯还亮着,映着窗纸上爬山虎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画。而那盒被动过手脚的“凝神散”,正静静躺在花丛下,等待着明日的“惊喜”。苏瑶吹熄烛火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