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3、第 143 章 ...
-
第143章毒计连环,绣榻惊寒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黏在镇远大将军府的青石板上,泛着幽幽的光。苏瑶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抚过景南昨日送来的那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玉兰,玉质温润,映得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愈发剔透。
“姑娘,二小姐派人送了盆‘晚香玉’来,说是夜里开花最香,特意让您摆在窗台上。”青禾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将花盆放在妆台一角。那花盆是汝窑的天青釉,釉色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只是盆底隐约有圈黑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苏瑶抬眸,目光落在那株晚香玉上。叶片碧绿油亮,花苞鼓鼓囊囊,透着将开未开的娇憨。她伸手碰了碰叶片,指尖传来一丝极淡的凉意,不像寻常花草的温润,倒像是敷了层薄冰。
“二姐姐倒是有心了。”苏瑶笑意浅浅,拿起银簪轻轻拨开一片叶子——叶背藏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微芒。她心中了然,这是“醉春散”的粉末,混入水汽蒸发,夜里闻多了便会头晕嗜睡,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精神恍惚,任人摆布。
青禾凑近闻了闻,皱眉道:“这花香里怎么带着点杏仁味?”
“许是花肥里掺了杏仁粉吧。”苏瑶不动声色地将花盆挪到离床最远的窗角,“二姐姐总说我夜里睡不安稳,怕是想让这花香帮我安神呢。”
正说着,院外传来苏婉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关切:“三妹妹,花收到了?我特意让人从江南寻来的品种,说是夜里开花时,香得能醉了人呢。”
苏瑶起身迎出去,见苏婉穿着件藕荷色罗裙,手里提着个食盒,鬓边簪着朵新鲜的晚香玉,倒有几分清雅模样。“姐姐费心了,这花看着就精神。”苏瑶笑着侧身让她进门,目光却落在食盒的提手上——那提手是黄铜制的,边缘有道新磨的痕迹,与上次送燕窝时那食盒的锁扣如出一辙。
“刚让小厨房炖了银耳莲子羹,加了些安神的药材,妹妹尝尝?”苏婉打开食盒,里面炖盅冒着热气,甜香混着药味飘出来。她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苏瑶面前,“特意少放了糖,妹妹近来总说脾胃弱。”
苏瑶看着那银匙——匙尖泛着层极淡的灰黑色,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她记得景南教过,银器遇毒会变色,尤其是“牵机引”这类生物碱,一碰就发黑。
“姐姐先喝吧,我刚用了药,怕是相冲。”苏瑶后退半步,恰好撞到身后的青禾,“青禾,你不是说头晕吗?正好,姐姐的银耳羹最是补人,你替我尝尝。”
青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银匙:“多谢二小姐体恤!”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咽下去,忽然捂住肚子,脸色发白,“哎呀,姑娘,我肚子好疼……”
苏婉的脸瞬间僵了,手里的炖盅“当啷”一声落在桌上,汤汁溅了一地。“怎么会……”她喃喃道,眼神慌乱。
“姐姐这羹里,怕是加了‘牵机引’吧?”苏瑶的声音冷了下来,“前几日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就是闻了掺了这药的花香,至今瘫在床上下不来。姐姐是想让我也步她后尘?”
苏婉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发髻上的晚香玉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是我……我没有……”她语无伦次,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是厨房的人……我只是让他们加些安神的……”
“是吗?”苏瑶弯腰捡起那朵破碎的晚香玉,花瓣上还沾着些白色粉末,“那这花上的‘醉春散’,也是厨房的人偷偷撒的?”
正僵持着,景南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婉,你可知‘牵机引’入体,三个时辰后便会四肢瘫软,形同废人?”
他身披墨色披风,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眼神却冷得像冰。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刻上前,将苏婉围了起来。
苏婉瘫坐在地上,指着苏瑶哭喊:“是她陷害我!是她嫉妒我能陪在景南哥哥身边!”
“我与景南情投意合,何须用这些阴私手段?”苏瑶站在景南身边,声音平静却有力,“倒是姐姐,从元宵宴上偷偷换我舞裙的腰带,到春日诗会往我茶里加泻药,再到今日的‘醉春散’和‘牵机引’,哪一次不是冲着我来的?”
她转身从妆台抽屉里拿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些碎布、药渣、还有几支发黑的银匙。“这些,都是姐姐‘关心’我的证据。”苏瑶拿起一块沾着药渣的碎布,“这是上次姐姐送的安神香,里面掺了‘迷迭散’,闻多了会让人记性变差。”
又拿起一支银匙:“这是姐姐送燕窝时用的,当时没在意,后来才发现,匙尖发黑,是‘牵机引’没错了。”
景南看着那些证物,脸色愈发阴沉。他蹲下身,看着瘫在地上的苏婉:“我念在你是苏家嫡女,一再容忍,可你屡教不改。”他声音里带着失望,“父亲临终前嘱咐我照看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苏婉哭得更凶了:“我只是……只是太喜欢景南哥哥了……我见不得他对别人好……”
“喜欢不是掠夺,更不是加害。”景南的声音冷硬如铁,“你可知,你用的‘牵机引’,若是剂量再重些,瑶瑶此刻已经没命了?”
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苏瑶。
苏瑶走上前,蹲在她面前:“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好,不是把他身边的人都除掉。”她叹了口气,“景南心里有谁,不是靠算计来的。就像这晚香玉,你若真心送我,我会感激;可你藏着毒,就只能让人厌恶了。”
侍卫将苏婉带下去时,她忽然回头,看着景南:“景南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景南没有回头,只是握住苏瑶的手,掌心温热:“没事了。”
苏瑶摇摇头,看着地上摔碎的炖盅和那盆晚香玉,忽然笑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姐姐送花时,鬓边簪的晚香玉,花瓣上的粉末都没擦干净呢。”
景南低头看她,眼底漾起笑意:“还是我的瑶瑶机灵。”他弯腰抱起她,“地上凉,回屋去。”
青禾捂着肚子,见人走远了,才悄悄直起身,冲苏瑶挤了挤眼——刚才那出“肚子疼”,是她和苏瑶早就演练好的。
回到房里,景南拿过那盆晚香玉,直接扔进了院子角落的炭火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舐着翠绿的叶片,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出股刺鼻的黑烟。
“这‘醉春散’遇火会产生剧毒,得烧干净才好。”景南拍了拍手上的灰,“明日我让人去查厨房,定是有人给苏婉支招,不然她想不出这么多毒计。”
苏瑶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忽然道:“其实姐姐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景南抚摸着她的发顶,“但也不能纵容。这次我会让她去家庙静修三年,好好反省。”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地上的积水里,像铺了层碎银。苏瑶看着那片月光,忽然想起初见景南时,他也是这样站在雨里,将披风脱下来裹住她,声音低沉:“别怕,有我在。”
如今,他依然在身边,而她也学会了并肩抵御风雨。
“景南,”苏瑶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还有很多麻烦?”
“会。”景南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笑了,“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再大的麻烦,都能变成故事。”
他拿起那支白玉簪,轻轻插在她发间:“你看,这玉兰开得正好,就像我们。”
苏瑶对着铜镜照了照,簪头的玉兰仿佛真的在发间绽放,清香袅袅。她转身抱住景南,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嗯,只要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夜里,苏瑶睡得很沉。景南却悄悄起身,去了书房。他铺开信纸,提笔写下:“查苏婉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尤其是厨房的刘妈和负责采买的李管事……”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坚定。
他知道,保护苏瑶最好的方式,不是将她护在温室里,而是陪她一起,把所有暗箭都挡在身前,让她永远能笑得像发间的玉兰,干净又坦荡。
第二日,苏瑶醒来时,见景南趴在桌边睡着了,胳膊下压着刚写好的密信。她轻轻抽出来看,忍不住笑了——上面不仅列了要查的人,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瑶瑶的玉簪真好看”。
她拿起件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苏瑶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有良人在侧,有智慧护己,有勇气面对所有风雨,更有底气相信,往后的每一步,都能走得稳稳当当。
而被关在别院的苏婉,看着窗外飘落的晚香玉花瓣,终于忍不住哭了。她想起小时候,景南总把最大的糖葫芦让给她,想起苏瑶刚被接回府时,怯生生地叫她“二姐姐”,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她从袖中摸出半块玉佩,那是景南小时候送她的,上面刻着个“婉”字。如今玉佩的边角已经磨圆了,就像她被岁月磨掉的初心。
“或许,我真的错了。”她喃喃道,泪水滴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场由爱慕滋生的嫉妒,终究以伤人伤己落幕。而苏瑶与景南,却在这场风波里,把彼此的手牵得更紧了。他们知道,往后的路还长,或许还会有苏婉这样的“麻烦”,但只要两个人心齐,再毒的计,再深的怨,都不过是他们爱情故事里,一道用来衬托真情的背景罢了。
就像雨后的天空,总要经历些乌云,才能透出最亮的光。苏瑶摸了摸发间的白玉簪,看着廊下景南正在给青禾交代事情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安稳的笑。这笑里,有历经波折后的从容,更有对未来的笃定——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个人,会陪她一起,把所有的风雨,都走成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