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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 1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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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绣榻藏锋,痴念织网
暮春的风裹着蔷薇香,漫进景南的书房时,苏婉正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往他案头放。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软绸褙子,领口绣着银线缠枝纹,走动时裙摆扫过书架,带落几卷旧书,露出腕间新戴的羊脂玉镯——那是她托人从西域寻来的,玉质温润,据说能养人,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在景南眼前晃出细碎的光。
“景南哥哥,”她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指尖故意在锦帕上摩挲,“这帕子是我绣了三个月的,你看这并蒂莲,像不像……”
“不像。”景南头也没抬,手里的狼毫在军报上圈点,墨汁在纸上洇出小小的晕,“苏二小姐的手艺,还是这般‘别致’。”
苏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她认得那锦帕上的针脚——歪歪扭扭的莲瓣,线头还露在外面,分明是她故意模仿苏瑶的绣法。苏瑶总说自己手笨,绣出的东西像“被猫抓过”,景南却宝贝得紧,连擦汗都舍不得用。
“哥哥又取笑我。”她委屈地嘟起嘴,上前半步,玉镯“当啷”撞在案边,“我知道我绣得不好,可这心意……”
“心意若用在正途,自然可贵。”景南放下狼毫,抬眼时,目光扫过她敞开的领口——那里别着枚珍珠扣,比寻常样式大了三倍,明晃晃地坠在锁骨处,“若用在歪处,便是祸心。”
苏婉被他看得一缩,慌忙拢了拢衣襟,心里却暗骂苏瑶——若不是那个野丫头总爱在景南面前装纯,景南怎会这般警惕?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银酒壶,壶身上刻着“南”字,是她翻遍景南旧物仿刻的。“这是我用去年的桂花酿泡的青梅酒,哥哥尝尝?”她拔开塞子,酒香混着她发间的脂粉气漫开来,“太医说你风寒未愈,这酒暖身,最是合适。”
酒壶递到景南面前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软得像没有骨头。景南却抬手避开,酒壶晃了晃,半滴酒溅在案上,晕开个褐色的点,像苏瑶上次炖糊了的红糖馒头——苏瑶当时急得快哭了,景南却笑着全吃了,说“糊味里有糖心”。
“不必。”景南推开酒壶,“军中禁酒,苏二小姐忘了?”
苏婉的手僵在半空,酒壶的温度透过银皮烫着掌心。她忽然想起上月围猎,苏瑶给景南递水囊时,指尖也碰了景南的手,景南却反手握住,还笑着说“瑶瑶的手怎么总这么凉”。凭什么?她苏婉家世、容貌、才情样样不输,偏要被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比下去?
“哥哥是怕我下毒吗?”她眼眶一红,泪珠就滚了下来,砸在银酒壶上,“我知道,自从苏瑶来了,哥哥眼里就再没我了。可我对哥哥的心意,天地可鉴啊!”
她扑通跪在地上,裙摆散开像朵翻折的莲花,玉镯滚落在景南脚边,发出清脆的响。“那年上元节,哥哥替我挡过发狂的惊马;那年宫宴,哥哥替我解过刺客的毒;那年……”
“那年你把苏瑶推下冰湖,是我救的她。”景南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那年你在她的药里加巴豆,是我换了药。那年你让人在她的马鞍上钉钉子,是我提前拔了。”
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惨白如纸。她从不知道,这些事景南全看在眼里。
“你以为我真的糊涂?”景南站起身,军靴碾过那枚玉镯,发出细碎的裂响,“我只是在等你自己回头。”
苏婉瘫坐在地,看着景南从书架后拖出个木箱,打开时,里面全是她陷害苏瑶的证据——染了巴豆的药渣、带钉的马鞍碎片、还有她收买宫女的字条,每样都贴着日期,字迹是景南特有的刚劲。
“这些,够送你去刑部了。”景南的声音没有起伏,“念在苏伯父的面子上,我本想留你一线,可你偏要往绝路上撞。”
苏婉忽然爬起来,扑过去想抱景南的腿,却被他侧身避开。她扑了个空,额头撞在案角,血立刻流了下来,混着眼泪糊了满脸。“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她嘶吼着,状若疯癫,“苏瑶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占着你的心?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她是谁,轮不到你置喙。”景南的目光落在她流血的额头,没有半分怜悯,“至少她的心是干净的,不像你,裹在锦绣堆里,心却比墨还黑。”
他转身向外喊:“来人。”
侍卫立刻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苏婉,都屏住了呼吸。
“把苏二小姐‘请’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景南的声音透过窗棂,飘进院子里——那里,苏瑶正蹲在老槐树下,给景南晾新采的薄荷茶,听到动静抬头时,正好对上景南投来的目光。
景南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反而带着点无奈的温柔,像在说“处理完了”。苏瑶眨了眨眼,举起手里的茶盏晃了晃,茶盏里的薄荷叶打着转,像她此刻偷乐的心思。
苏婉被拖出去时,还在尖叫:“景南!你会后悔的!苏瑶她骗了你!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门声切断。
景南走到苏瑶身边,拿起她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薄荷的清凉混着蜜香滑入喉咙,驱散了满室的阴霾。“吵到你了?”
苏瑶摇摇头,递给他块刚摘的桑葚:“甜的。”
景南咬了一口,汁水染紫了唇角。苏婉的叫嚣还在耳边回响,可看着苏瑶亮晶晶的眼睛,那些阴沟里的算计,忽然就变得像尘埃一样可笑。
他伸手擦掉她鼻尖沾的桑葚汁,指尖的温度让苏瑶缩了缩脖子,笑出了声。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苏婉留下的最后一点阴影,彻底踩进了泥土里。
至于那方绣坏的并蒂莲锦帕,早已被景南扔进了灶膛,火苗舔过布料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苏婉那些被戳破的痴心妄想,烧完了,连灰都不值得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