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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第三十二章:渡口的船票与未拆的信

      一、槐树下的等待

      渡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米白色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雪。阿芷蹲在树下,把刚绣好的荷包往竹篮里塞,指尖被针扎出个小红点,她吮了吮指尖,抬头望了望码头的方向——今天是阿远出海的第三年,也是他说要回来的日子。

      “阿芷姑娘,又在等你家阿远啊?”撑船的老周摇着橹经过,竹篙在水面一点,船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的石阶,“昨儿我从南洋回来,见着艘挂着‘安远号’旗帜的船,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到了。”

      阿芷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针线差点扎到手指。她把竹篮往身后藏了藏,篮子里是阿远临走时爱吃的桂花糕,用油纸包了三层,还带着灶膛的余温。“周伯别取笑我了,他就是……就是托我照看他家的老槐树。”话刚说完,脸颊就热了,眼角却忍不住往码头瞟,那里的石阶被潮水泡得发亮,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三年前的晨光——那天阿远也是在这槐树下,把船票塞给她,说“等我赚够了钱,就用这艘船娶你”。

      船票被她压在梳妆盒的最底层,边角都磨圆了。阿远说那是张“通票”,能坐他新造的船走遍七海,可她总觉得,再远的路,也不如家门口的槐树靠谱。

      二、船票上的褶皱

      日头爬到头顶时,码头忽然热闹起来。“安远号”的船帆出现在海平面,像片展开的白羽毛。阿芷攥着竹篮的手沁出了汗,看着船员们扛着货箱往岸上搬,脚步却像钉在槐树下,挪不动半分。

      “阿芷!”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阿远穿着件靛蓝短褂,裤脚还沾着海盐,正拨开人群朝她跑过来,帆布靴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腿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眼里的光,“你看,我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锦盒,跑到槐树下时猛地顿住,挠了挠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早等在这儿了。”锦盒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船票,上面用朱砂画着航线,从家门口的小河一直延伸到画得歪歪扭扭的“天涯海角”,“你看,这次的船票能载着咱们俩了。”

      阿芷的目光却落在他腰间——那里挂着个眼熟的布包,是她当年给他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一直挂着。“这包都破了,怎么还带在身上?”她伸手去摸,布包的边角果然磨出了洞,露出里面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还是她塞给他的。

      “破了才好,”阿远把布包摘下来,小心翼翼放进怀里,“这是你给我的第一件东西,比船票金贵。”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船舱里抱出个木匣子,“你看我带回来的宝贝。”

      匣子里是些稀奇物件:有会发光的夜明珠(后来才知道是鲸鱼油做的灯)、刻着花纹的贝壳、还有本牛皮笔记本,里面画满了航线图,每一页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芷”字。“我每到一个港口就画一张,想着哪天成了家,就把这些图贴满墙,让你天天看海。”

      阿芷没接匣子,反而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你走的那天,我也画了张图。”那是张码头的素描,槐树下的石凳、水边的芦苇,还有个小小的人影在船头挥手,“我每天都添一笔,现在……”她指着图上新增的枝叶,“槐树又多了三个枝桠,就像你说的,咱们的日子也该添点新东西了。”

      三、未拆的信

      入夜后,阿远在槐树下搭了个小桌,摆上从船上带回来的酒。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槐树的花瓣落在酒杯里,漾起细小的涟漪。

      “其实我在船上写了好多信。”阿远从行李箱里翻出个铁盒子,里面的信叠得方方正正,却都没贴邮票,“每次想寄,又怕你担心——有次遇到风暴,船差点翻了,我抱着桅杆写了半夜,后来想想,还是不寄了,等回来亲口告诉你更实在。”

      阿芷拿起最上面的信,信封上的字被海水泡得发皱,却能看清“吾妻亲启”四个字。“为什么不寄?”她指尖划过字迹,忽然想起三年来每个傍晚,她都在码头等邮差,哪怕知道他在海上收不到信,还是写了满满一抽屉。

      “因为信里说的都是苦,”阿远灌了口酒,声音有点哑,“说船板漏了我带头堵漏洞,说遇到海盗时我把货物扔海里才脱身,说想你的时候只能对着星星喝酒……这些哪能让你知道?我答应过要让你放心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了声长音,码头的老黄狗“汪”地应了一声,“你听,这哨子能唤回迷路的狗,也能唤回我——以后不用等信了,我就在这儿,你一吹哨,我就到。”

      阿芷把信放回铁盒,没拆。有些话,听他亲口说出来,比纸上的墨迹更烫。她想起自己写的信里,总说“槐树又开花了”“邻居家的猫生崽了”,那些琐碎的日子,原来都在等一个人回来,把它们酿成酒,就着海风慢慢喝。

      四、船票变成了家

      半个月后,“安远号”真的泊在了码头,却不再出海。阿远把它改成了浮动的家,船舱铺了木地板,窗户挂着阿芷绣的窗帘,甲板上种满了她喜欢的绣球花。“以后这船就是咱们的家,”他指着船票上的航线,“想去哪就去哪,不想动了,就在这儿生根。”

      阿芷在船尾绣了面帆,上面是她画的槐树,枝桠间停着只海鸥,翅膀上写着“安远”两个字。有风的时候,帆鼓起来,像片开满花的云,引得码头的孩子都来围观。

      老周撑船经过时,总笑着喊:“阿远,你这船哪是用来出海的,分明是用来装糖的!”

      阿芷这时总会往阿远手里塞块桂花糕,看他吃得满脸碎屑,忽然明白——那些被船票连接的等待,被信笺藏起的牵挂,最终都变成了实在的日子。就像槐树下的花瓣,落在水里会漂走,落在土里,却能长出新的希望。

      有天清晨,阿芷在船票上补了个针脚,把它缝在了窗帘的角落。阳光透过帆上的绣球花影照进来,落在针脚处,像撒了把金粉。她忽然想起阿远说的“走遍七海”,其实哪用走那么远,身边有他,船票的尽头,就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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