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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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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绣帕里的胎记与旧年雪
一、褪色的鸳鸯帕
入了冬,染坊的生意淡了些,曦瑶趁着晴天翻晒旧物,在樟木箱底翻出个褪色的红布包。解开三层绳结,里面裹着块绣帕,鸳鸯戏水的纹样磨得快要看不清,边角却缝着圈细密的银线——这是她穿越时攥在手里的唯一物件,三年来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帕子针脚真特别。”景南凑过来看,指着银线缝的边,“像是宫里的手艺,寻常人家哪用得起银线锁边。”
曦瑶指尖抚过帕角,忽然摸到个硬物,拆开夹层,掉出半块玉佩,玉质温润,刻着半个“芷”字。她心头猛地一跳——穿越那天,实验室爆炸的火光里,母亲塞给她的,不就是这么块玉佩吗?只是当时太乱,她以为早丢了。
“阿芷?”景南见她脸色发白,递过杯热茶,“怎么了?这帕子有问题?”
正说着,阿远抱着修好的船板进来,见曦瑶手里的帕子,忽然“呀”了一声:“这帕子……我娘也有一块,就是边角的银线绣的是牡丹,不是鸳鸯。”
曦瑶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阿远挠挠头,把船板放在桌上——上面刻着座小桥,桥边的石头上,竟刻着和帕子上一样的银线花纹。“我娘走得早,我爹说她以前是绣坊的,逃难时只带了块帕子,后来给我当尿布……不对,是当宝贝收着,去年捞月落水,帕子也跟着沉了。”他忽然指着帕子角落的淡青色印记,“你看这胎记形状,我娘手臂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像片小荷叶。”
曦瑶的呼吸顿住了。她左手臂内侧,就有块荷叶形状的淡青胎记。
二、雪夜的绣绷
那天下午,曦瑶把自己关在染坊后屋,对着帕子和玉佩发呆。银线锁边、半块“芷”字玉佩、荷叶胎记……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像要拼出个模糊的影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沈砚之抱着捆书进来,见她对着帕子出神,放下书笑道:“这帕子是你的?我前几日在旧货摊看到本《绣坊志》,里面记着天启年间的绣技,说宫里有位苏绣师傅,最擅长用银线锁边,她绣的鸳鸯帕,都在角落绣片小荷叶——说是她女儿的胎记。”
曦瑶猛地站起身,碰倒了脚边的染桶,靛蓝色的染液溅在鞋上。“那师傅叫什么?书在哪?”
沈砚之指着最上面的蓝布封皮:“叫苏婉,据说后来因为卷入宫斗,被逐出宫,带着女儿流落到江南,再没了音讯。”他翻开书页,指着插图,“你看这银线的走法,是不是和你帕子上的一样?”
图上的鸳鸯帕,果然和曦瑶手里的如出一辙。曦瑶摸着自己的胎记,忽然想起母亲总说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发高烧,昏迷中总喊“娘的绣绷”,母亲就抱着她掉眼泪。
“阿远他娘……”曦瑶声音发颤,“会不会就是苏婉?”
沈砚之沉吟片刻:“阿远说他娘姓苏,逃难时带了块牡丹帕,而苏婉最擅长绣牡丹。对了,他还说过,他娘的帕子里夹着张字条,写着‘芷兰生于深林’,当时他只当是寻常诗句。”
“芷兰……阿芷……”曦瑶念着自己的名字,玉佩在掌心发烫。她忽然想起穿越前母亲塞玉佩时说的话:“去找你亲姐姐,她在……”后面的话被爆炸声吞了。
三、渡口的旧雪
几日后,阿远带来个旧绣绷,是他从父亲落水的河段捞上来的,竹架上还缠着半缕银线。“我爹说,我娘总在这绷子上绣到半夜,说要给‘小芷’绣嫁妆。”他指着绷子内侧的刻字,“这上面有个‘婉’字。”
曦瑶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绣绷、银线、“芷兰”、荷叶胎记……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苏婉是她的外婆,阿远的母亲是她的亲姨母,而她的亲姐姐,应该就是阿远从未见过的、被外婆送人的大女儿。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曦瑶把绣绷抱在怀里,忽然想去找阿远的父亲问问详情,却被景南拦住。
“雪太大了,渡口的船过不去。”景南指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明天再去吧,我陪你。”
那夜,曦瑶抱着绣绷坐在炉边,沈砚之来送书稿,见她没睡,煮了壶热酒递过来:“我查了县志,天启二十三年,苏婉确实带着两个女儿住在渡口,大女儿五岁时被一户姓林的人家收养,小女儿三岁时染了痘症……”
“那小女儿呢?”曦瑶追问。
“县志说‘夭折’,但阿远的娘是二十年前去世的,年纪对得上,或许是外婆怕小女儿再遭不测,故意改了记录。”沈砚之看着窗外的雪,“阿远说他娘去世前总念叨‘对不住小芷’,或许……她一直以为你不在了。”
雪下了整夜,清晨时渡口积了厚厚的一层。曦瑶和景南踩着雪去找阿远的父亲——那位在渡口守了一辈子船的老渔民。
“你就是阿芷?”老渔民咳嗽着,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件未绣完的嫁衣,凤凰尾羽用的正是银线,“你姨母说,这是给你绣的,她说你姐姐被林家抱走后,总梦见你也被人拐走……”
嫁衣的里衬缝着块布片,上面是外婆的字迹:“吾女阿芷,生于雪夜,寄养林家,盼有朝一日,持玉佩为凭,姐妹相认。”
“林家……”曦瑶忽然想起穿越前母亲说的话,“是不是住在城南的林记布庄?”
老渔民点头:“听说后来搬去了京城,开了家很大的绸缎庄。”
四、银线缝的暖
年后开春,曦瑶决定去京城找姐姐。出发前,阿远送她个新绣的荷包,上面用银线绣了片荷叶,和她的胎记一模一样。“我娘说,银线能辟邪,你带着这个,路上平安。”
景南帮她收拾行李时,把那半块玉佩用红绳串起来,系在她脖子上:“找到姐姐就写信回来,我和沈先生帮你看染坊。”
沈砚之送来本《京城舆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林记布庄的位置:“我在京城有旧识,已托人打听,林家大小姐去年嫁入了户部尚书府,性子和苏婉师傅很像,也爱用银线绣荷叶。”
渡口的雪已经化了,芦苇抽出新芽。曦瑶站在船头,手里攥着荷包,玉佩贴在胸口发烫。她想起穿越时的慌乱,想起在染坊的日夜,想起阿远吹的《渡口谣》,忽然觉得穿越或许不是意外——是外婆和姨母的银线,跨越时空把她牵回了亲人身边。
“等找到姐姐,我就回来教大家绣银线绣。”曦瑶对着岸上的景南、沈砚之、阿远挥手,“到时候染坊改叫‘芷兰绣坊’,我们又染又绣,好不好?”
岸上的人笑着点头,雪水顺着船板流进河里,像融化的时光,带着银线的光,往远方淌去。曦瑶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忽然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原来她从未被抛弃,那些藏在绣帕、绣绷、旧梦里的牵挂,早就在时光里织成了网,等着她一步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