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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第四十一章:染缸暗影

      霜降刚过,染坊的后院还堆着晒布节剩下的彩布,风一吹,像无数面小旗在半空招摇。曦瑶正蹲在缸边搅拌新酿的靛蓝,指尖刚触到染液,忽然一阵眩晕,手里的木桨“咚”地撞在缸沿上,溅起的蓝汁溅了半袖。

      “怎么了?”景南从库房出来,手里抱着捆新到的棉布,见她脸色发白,赶紧放下布捆扶住她,“是不是连日赶工累着了?我早说过别熬那么晚,你偏不听。”

      曦瑶摇摇头,扶着缸沿站稳:“没事,许是靛蓝的气味太冲。”话虽如此,指尖却仍有些发麻——方才那阵眩晕来得蹊跷,像有根细针突然扎在太阳穴上,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这时,院门外传来轻叩声,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女子提着食盒走进来,鬓边别着朵珠花,正是苏婉。她是镇上布庄掌柜的远房侄女,前几日来染坊学手艺,嘴甜手巧,很快就跟伙计们混熟了。

      “曦瑶姐,看你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我炖了些银耳羹。”苏婉把食盒放在石桌上,笑意盈盈地掀开盖子,白瓷碗里的银耳羹泛着蜜色光泽,还撒了把桂花,“加了些新采的桂花,你尝尝?”

      景南闻着香味直点头:“苏婉妹子有心了,曦瑶刚还头晕,正好补补。”

      曦瑶看着那碗羹,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苏婉来的这几日,总在她染布时“恰巧”送来点心,每次她接过东西后,总会莫名觉得疲惫。她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碗:“刚搅完靛蓝,手上都是染料,先去洗洗手。”

      转身去井边的路上,她瞥见苏婉的指尖在衣袖下飞快地捻了捻,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等她洗手回来,景南已经舀了勺羹尝了:“甜而不腻,绝了!苏婉妹子手艺比镇上点心铺还好。”

      苏婉笑得更柔了:“景南哥喜欢就多吃点,我特意多做了些。”说着又给曦瑶盛了一碗,“曦瑶姐快趁热吃,凉了就腥了。”

      曦瑶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忽然想起昨天染“小雪布”时,苏婉来帮忙递线轴,手指曾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背,当时只觉冰凉,现在想来,那触感竟和方才眩晕前的阴冷感有些相似。她舀了勺羹慢慢抿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苏婉盯着她的染缸,眼神里藏着点什么,像淬了冰的针。

      接下来的几日,怪事接连发生。先是曦瑶染的“冬至布”夜里被人泼了墨,漆黑一片没法补救;再是她调配的染液总在关键时刻变了色,明明按比例加了明矾,染出的布却发灰发暗。景南急得直挠头,阿远更是翻遍了染坊找原因,连老鼠洞都没放过。

      “肯定是有人搞鬼!”阿远把扫帚往地上一戳,“昨天我守到半夜,明明锁了院门,今早还是出事了!”

      曦瑶没说话,只是盯着染缸里漂浮的几缕丝线——那是苏婉昨天帮她整理线轴时掉落的,此刻竟变成了灰黑色。她不动声色地把丝线捞出来藏进袖袋,转身对苏婉说:“苏婉,你帮我去库房取些苏木来,我想试试新的红色配方。”

      苏婉应声而去,转身时,曦瑶清楚地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快得像错觉。

      傍晚,曦瑶借口核对账目,独自留在染坊。她把那缕丝线放进清水里,水面很快浮起层油光,散发出极淡的杏仁味——是“乌头”的气味!这种草药少量混入染液,会让颜色暗沉,量大了甚至能让人头晕乏力。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苏婉端着油灯走进来:“曦瑶姐,还在忙呢?我煮了些姜汤,天凉了暖暖身子。”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着竟有些陌生。

      曦瑶转过身,手里把玩着那缕丝线:“苏婉,你可知乌头混进染液的后果?”

      苏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柔声道:“曦瑶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懂这些……许是库房的草药受潮了吧?”

      “受潮的草药不会让丝线变色,更不会让人头晕。”曦瑶步步紧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你的荷包里,装的就是晒干的乌头粉吧?”

      苏婉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油灯“哐当”掉在地上,灯芯在干草堆里窜起小火苗。“是又怎样!”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再没了往日的温柔,“凭什么你一来就能当染坊的掌柜?凭什么景南哥眼里只有你?这染坊本该是我姑丈留给我的!”

      原来苏婉的姑丈曾是这染坊的主人,去年病逝前想把染坊留给她,却被临终醒悟的老掌柜——也就是曦瑶的师父托付给了曦瑶。苏婉一直怀恨在心,假意学艺,就是想毁掉曦瑶的名声,让染坊落到自己手里。

      火舌渐渐舔上旁边的布堆,曦瑶一边喊人救火,一边想去夺苏婉手里偷偷摸出的匕首——方才她看见苏婉藏了把小刀在袖中。两人扭打在一起时,景南和阿远正好冲进来,景南一脚踹飞匕首,阿远则抱起水桶往火上泼。

      苏婉见事败露,忽然疯了似的冲向染缸:“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好过!”她要把整包乌头粉倒进靛蓝缸里,却被曦瑶死死拽住。混乱中,两人一同撞翻了染缸,深蓝色的染液泼了满地,苏婉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正好撞在石碾子上晕了过去。

      火被扑灭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苏婉被捆在柴房里,等着官差来拿人。景南看着满地的蓝渍,又看看曦瑶胳膊上的擦伤,心疼得不行:“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有事等我来!”

      曦瑶笑着擦掉脸上的蓝渍:“没事,倒是可惜了那缸靛蓝。”她捡起块被染蓝的木片,“不过也好,这颜色倒像极了夜空,也算给‘冬至布’添了个新花样。”

      阿远在一旁咋舌:“没想到苏婉藏得这么深,亏我还总夸她手巧。”

      “人心隔肚皮。”曦瑶望着柴房的方向,轻声道,“不过咱们的染坊,靠的是手艺和良心,不是歪门邪道。这缸蓝渍,就当是给咱们提个醒吧。”

      景南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忽然笑了:“别想了,明天咱们重新调染液,我陪你守着缸,看谁还敢来捣乱!”

      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来,把满地的蓝渍染成了浅紫,像片被打翻的星空。曦瑶看着景南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终究抵不过阳光下的踏实。就像这染液,纵然被搅得浑浊,静置后总会沉淀出最纯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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