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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第四十四章:镜中影与心头刺

      苏婉被押走后的第三个雪夜,曦瑶在苏婉住过的绣房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钥匙就藏在床板的缝隙里,是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小钥匙,形状像朵未开的牡丹。

      打开木盒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檀香扑面而来。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笺,和一面边缘磨损的铜镜。曦瑶拿起铜镜,镜面蒙着层薄锈,模糊的倒影里,似乎能看到一个少女含着泪的眼。

      信笺是苏婉的字迹,娟秀却带着股执拗的力道。第一封信开头写着:“今日父亲给姐姐买了支碧玉簪,翠绿的,像极了江南的春水。他递簪子时,眼里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曦瑶的心微微一沉。她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确实送过她一支碧玉簪,说是江南的友人带来的。那时苏婉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指尖都掐进了布眼里。

      “姐姐学什么都快,琴棋书画,一点就透。”另一张信笺上写着,“先生总夸她悟性高,说我绣的牡丹虽好,却少了份灵气。可他们不知道,姐姐练琴到深夜时,我在窗外站了多久;她临摹字帖时,我把废纸捡回来,用米汤泡软了,一层一层描了多少遍。”

      曦瑶想起苏婉的绣活。她的牡丹确实绣得极好,针脚密不透风,花瓣的层次比画册上的还要分明,可母亲总说“少了点活气”。原来那背后,是无数个偷偷模仿的夜晚。

      木盒底层压着张被泪水洇得发皱的纸,上面是苏婉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刚学写字时写的:“今天娘(指曦瑶母亲)叫我‘婉儿’,她说‘以后你就是苏家二小姐’。可我知道,我不是。姐姐有爹亲手刻的长命锁,我只有娘给的旧棉袄。”

      曦瑶忽然想起,苏婉从不穿母亲给她做的新衣服,总爱穿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原来那是她刚被收养时,母亲临时找给她的,却被她当成了唯一的念想。

      铜镜被曦瑶用软布擦拭干净,镜面渐渐清晰。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忽然发现,自己和苏婉的眉眼,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曦瑶喃喃自语。她终于明白,苏婉的嫉妒,从来不是针对她这个人,而是针对那个“被偏爱的位置”。

      父亲走进来时,正看见曦瑶对着铜镜出神。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是柳娘当年写给苏婉父亲的,却从未寄出。

      “婉儿的娘曾说,”父亲的声音带着涩意,“她不求名分,只求孩子能平安长大,能像别家姑娘一样,被父亲捧在手心。可我当年怯懦,怕官场流言毁了前程,竟让她们母女受了那么多苦。”

      信里写着:“他总说我绣的牡丹太艳,少了点素净。可他不知道,我是想让他每次看到,都能想起江南的热烈。若有一天,孩子问起爹,就说爹是个好人,只是忘了回头。”

      曦瑶忽然懂了苏婉为什么总爱绣开得最盛的牡丹。她是想替母亲,把那份没能说出口的热烈,狠狠扎进父亲眼里。而自己,不过是那个“被回头看见”的幸运儿,成了苏婉心头拔不掉的刺。

      “她嫉妒的,是我从未缺过的父爱,是名正言顺的身份,是不必偷偷模仿就能拥有的一切。”曦瑶把信笺放回木盒,“她不是恨我,是恨命运不公,恨父亲的逃避,恨自己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拿起那面铜镜,镜面里映出他鬓边的白发。“是我欠她的。”他轻轻抚摸着镜缘的磨损,“她要的从来不是我的补偿,是一句坦荡的承认。可我直到她被带走,都没敢说一句‘对不起,爹来晚了’。”

      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木盒里的信笺上。曦瑶忽然想起苏婉临行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怨毒,只有种“终究还是输了”的疲惫。原来所有的针锋相对,所有的算计,不过是一个从未被真正接纳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向这个世界索要一点偏爱。

      就像那朵她绣了无数次的牡丹,开得再盛,也终究没能等到那个愿意俯身细嗅的人。而她嫉妒的,从来不是那朵花,是赏花人眼里从未移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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