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梦倾古情牵景南》邱莹莹

55、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锦绣堆里的人间烟火

　　一

　　景南把最后一匹“葡萄紫”绸缎挂上晒架时，苏瑶正指挥伙计们往马车上装布料。今日是瑶光阁资助的“惠民绣局”开张的日子，京郊的二十个村落都派了代表来取料，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混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笑。

　　“这‘烟霞色’给李家庄的绣娘，她们擅长绣牡丹，配这色准出彩。”苏瑶指着最上面的布料，鬓边别着支素银簪，还是景南当年送她的那支，只是簪头的珍珠被岁月磨得愈发温润。

　　景南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萧陛下说要亲自来剪彩，你这身太素净了，换件新做的‘秋香色’吧？”

　　苏瑶拍开他的手：“剪彩是给绣娘们撑场面，又不是比谁穿得花哨。”她转身从马车里翻出件半旧的青布围裙，上面沾着点点染料渍，“你看，穿这个才像话。”

　　景南失笑——当年刚认识时，她还对着铜镜发愁将军府的锦衣华服怎么穿，如今却把染坊的围裙穿得比凤袍还自在。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她写的小说大纲里，“苏瑶”的结局是“与爱人归隐山林”，可眼前的她，分明把市井烟火过成了最鲜活的篇章。

　　“爹！娘！爷爷的‘流云染’被风吹掉了！”景安举着幅布料跑过来，蓝白相间的云纹在风里翻飞，像把天上的流云裁成了画。

　　景南伸手接住，布料边缘的流苏扫过掌心，带着熟悉的靛蓝香。这是他特意复刻的先瑞王作品，要挂在绣局的正厅当镇局之宝。“小心点，”他把布料叠好递给苏瑶，“当年你爷爷就是用这染法，在布上记着百姓的难处，如今咱们也一样。”

　　苏瑶点头，将布料小心地卷起来：“等会儿让绣娘们照着纹样，在孩子们的肚兜上绣几朵云，就当是……把先瑞王的念想传下去。”

　　二

　　巳时刚过，京郊的绣局外就排起了长队。姑娘们背着绣绷，怀里揣着自家种的棉花，见了苏瑶都笑着喊“苏掌柜”，声音脆得像染坊的铜铃。景安穿着件“栀子青”小袄，正给排队的孩子们发糖糕，糖霜沾得满脸都是，活脱脱个小版景南。

　　“苏掌柜，这是俺们村新收的芝麻，磨了点香油给您。”个穿粗布褂子的妇人把瓦罐往桌上塞，“俺家三丫头说，要不是您教她绣活，她哪能攒够嫁妆？”

　　苏瑶笑着推回去：“香油留着给丫头做嫁妆菜，布料好用，下次多送些绣活来就行。”她转头对景南道，“你看，这才是最好的谢礼。”

　　景南望着姑娘们手里的绣绷——有绣着菜篮子的，有绣着耕牛的，针脚虽不精致，却透着股热辣辣的生气。他忽然明白，萧陛下说的“民生”，从来不是奏折上的数字，是姑娘们飞针走线时的专注，是妇人提到嫁妆时的笑，是孩子们嘴里的糖糕香。

　　剪彩仪式很简单，萧彻没穿龙袍，只套了件月白长衫，手里捏着把普通的剪刀，笑着对众人说：“今日我不是陛下，是景南的表哥，来给自家绣局添点人气。”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笑。苏瑶看着站在萧彻身边的景南，他正低头和绣娘说着染料的配比，侧脸被阳光照得发亮，鬓角的银丝像撒了把碎雪。从染坊学徒到皇亲国戚，他身上的身份换了又换，可那双捻惯了染棒的手，始终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

　　三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绣局，萧彻和景南在里屋看账册，苏瑶则坐在院子里教姑娘们调染料。“这苏木水得加三分明矾，颜色才牢，不然洗两次就褪了。”她用竹筷搅着染缸，紫红色的液体里映出张张年轻的脸。

　　“苏掌柜，您当年为啥放着将军府的好日子不过，来干这染布的活？”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好奇地问。

　　苏瑶愣了下，手里的竹筷停在半空。她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个清晨，自己在雕花木床上醒来，满室的药味让她心慌；想起第一次在集市被景南救下，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想起苏府蒙冤时，牢门外那束倔强的月光……

　　“因为这里有光啊。”她笑着继续搅染料，“你看这染缸，刚开始是清水，加了花、加了草，就有了颜色；人也一样，聚在一块儿，日子就活了。”

　　里屋的景南恰好听到这话，抬头对萧彻笑：“她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却让人觉得比奏折还在理。”

　　萧彻放下账册，望着窗外苏瑶被姑娘们围住的身影，忽然道：“七哥当年说，‘最艳的色不在皇宫，在人间’，他没说错。”他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先瑞王的染坊印，当年他总说要传给‘能把染缸当日子过的人’，现在该给你了。”

　　印是青玉做的，上面刻着“守真”二字，与玉佩背面的字迹如出一辙。景南接过印，指尖触到玉质的温润，忽然想起爹教他的第一句染布口诀：“水要活，色要沉，心要净。”原来所谓“守真”，就是守着这缸染不尽的人间色，守着身边这个把穿越人生过成诗的姑娘。

　　四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绣局的窗棂染成了金红色。萧彻要留饭，景南却摆摆手：“不了，得赶回去给瑶瑶染‘暮色蓝’，她说明天要给绣局的门帘换个新色。”

　　“急什么，”萧彻笑着推他，“让御膳房备了你们爱吃的糯米排骨，带回去热着吃。”他看着景南把印小心地塞进苏瑶手里，忽然低声道，“七哥要是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定当谢朕当年没把你认回皇室。”

　　景南没回头，只是牵着苏瑶的手往马车走。苏瑶的指尖缠着他的，两人手心的薄茧轻轻相触，像两匹被岁月染透的布，纹路早已紧紧相嵌。

　　马车上，景安趴在布料堆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糖糕渣。苏瑶打开锦盒，摸着青玉印上的“守真”二字，忽然道：“当年我写小说时，总纠结结局要不要写‘回到现代’，现在才懂，最好的结局不是回去，是把脚下的日子过成归宿。”

　　景南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那本小说叫什么？”

　　“《瑶梦倾古：情牵景南》。”苏瑶笑着回头，鼻尖蹭过他的衣襟，“名字是不是太直白了？”

　　“不直白。”景南吻了吻她的额头，马车碾过石桥的声响里，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染缸里的水，“就像这‘暮色蓝’，得浸过晚霞，泡过月光，才够味。”

　　五

　　回到瑶光阁时，天已经擦黑。景南把景安抱回屋，苏瑶则去厨房热排骨。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鬓边的银簪闪着微光，恍惚间，竟与穿越前那个在出租屋煮泡面的自己重叠——只是那时的窗外是霓虹灯，现在的窗外，是晒布架上还没收的“烟霞色”，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在想什么？”景南走进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在想，”苏瑶盛出排骨，香气漫了满厨房，“原来穿越不是奇遇，是让你知道，不管在哪个时空，能把日子过出烟火气的，从来不是身份，是心。”

　　景南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紧了紧。灶上的锅里，“暮色蓝”的染料还在慢慢冷却，蓝得像浸了星光的海。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了三下，惊飞了檐下的夜鹭，却惊不散这满室的饭香、染料香，还有两个人交握的手心里，那点比任何绸缎都珍贵的人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