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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第五十八章:旧甲生苔,故剑藏锋

      一、锈甲开箱

      景南的指尖叩在樟木箱的铜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这箱子是昨日从将军府西跨院的地窖里翻出来的,箱身刻着“镇北军左营”的字样,边角被虫蛀得斑驳,露出里面暗红的木头纹理。苏瑶举着油灯凑近,火光在箱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有无数细碎的光斑在跳舞。

      “这锁孔都锈死了。”苏瑶用匕首刮了刮锁芯,铁锈簌簌落在掌心,“得用猪油润一润,当年爷爷修军械时总这么干。”她转身去厨房取猪油,景南蹲在箱前,指尖抚过箱盖内侧刻的小字——“景正,字明远,甲辰年入营”,笔迹苍劲,尾钩却微微发颤,像是刻到最后力有不逮。

      猪油化开的香气混着铁锈味飘过来时,景南正对着箱角的一个小缺口发呆——那缺口的形状,和他小时候摔在石阶上磕掉的门牙形状惊人地相似。苏瑶把温热的猪油倒进锁孔,笑着戳他的后背:“看什么呢?再盯下去箱子都要被你看出洞了。”

      铜锁“咔嗒”一声弹开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箱内铺着层褪色的军毯,上面放着件叠得整齐的铠甲,甲片上的红漆大半剥落,露出银灰色的底,像蒙着层经年的霜。铠甲旁边是杆长枪,枪头锈成了青黑色,却仍能看出枪尖的弧度——是镇北军特有的“破风枪”形制,枪尾刻着个“正”字。

      “镇北军左营统领的铠甲!”苏瑶拂去甲胄领口的灰,露出内侧绣着的金线纹样,“这是狮纹!只有三品以上将领才能用金线绣狮!”

      景南拿起铠甲袖口的铁片,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串小字:“妻苏氏,女瑶,待我归乡,共种桃花。”

      二、家书残页

      铠甲下面压着个牛皮纸包,拆开时,十几张信纸簌簌掉落,每张都泛黄发脆,边缘卷得像干枯的花瓣。最上面那张写着:“瑶儿周岁,本该亲手做只虎头鞋,却在北境守着风雪。景正于雁门关外,遥祝吾女平安。”字迹被水渍晕开了大半,“瑶”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未干的泪痕。

      “瑶儿?”苏瑶的指尖抚过那个字,忽然想起奶奶说过,她本名不叫苏瑶,是幼时被抱养到将军府的,亲生父母在战乱中失散,“我小时候戴过只虎头银锁,上面就刻着‘瑶’字!”

      景南捡起张被虫蛀了一半的信,拼凑着读:“北境雪大,粮草断了五日,士兵们嚼着树皮守城,昨夜又有三名新兵冻死在箭塔……瑶儿,爹若回不去,记得爹守的是家国,不是虚名。你娘织的护膝收到了,针脚暖得像她的手……”

      信里夹着片干枯的桃花瓣,苏瑶放在鼻尖轻嗅,仿佛还能闻到点淡淡的香。她忽然指着信纸边缘的一个小印章:“这是苏家的‘瑶光印’!我家祖传的印章,只有家主才能用!”

      景南把所有信纸叠在一起,发现每张的右下角都有个模糊的指印——指腹处有道斜斜的疤,和他自己左手食指的疤痕位置完全一致。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手上的疤,是咱家的印,丢了也认得。”

      三、桃花旧约

      铠甲夹层里藏着张地图,标注着雁门关附近的地形,其中一处山谷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苏氏埋骨处”。苏瑶的指尖抖了抖,指着山谷旁的小字:“这是我亲祖母的名字!苏婉清!”

      两人连夜备了马,往雁门关方向赶。第三日清晨抵达那处山谷时,正赶上桃花盛开,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像场迟来的雪。景南在一棵老桃树下挖出块石碑,碑上刻着“妻苏婉清之墓”,碑后刻着行小字:“景正立,待吾归,同葬此花下。”

      苏瑶跪在碑前,摸着碑上的字掉眼泪:“奶奶说,我亲娘叫苏婉清,当年随爷爷守雁门关,难产去世……原来她就葬在这里。”

      景南蹲下身,拨开石碑旁的乱草,露出块松动的石板,下面压着个陶瓮。瓮里没有骨灰,只有支银簪,簪头是朵桃花,和苏瑶头上的玉兰簪是同个工匠的手艺——簪尾刻着“正”字,还缠着圈红线,线的颜色和苏瑶虎头银锁上的红绳一模一样。

      “爷爷信里说‘共种桃花’,原来不是空话。”景南把银簪插进苏瑶的发髻,轻声道,“他守着家国,也守着对你娘的约。”

      苏瑶摸着簪头的桃花,忽然笑了:“你看这花瓣,落得像不像我小时候掉的乳牙?奶奶说我掉第一颗牙时,捡到片桃花瓣,说那是爹娘在看我。”

      四、故剑情深

      回程的马背上,景南解开铠甲的肩甲,发现内侧贴着块薄铁片,上面刻着镇北军的密令:“查左营粮官通敌,截留粮草,景正领十人小队夜袭敌营,夺回粮草。”铁片边缘刻着日期,正是他父亲说过的“粮荒月”。

      “难怪爷爷总说‘枪尖要对着该刺的人’,”景南摩挲着枪头的锈迹,忽然明白,“他守的从来不是哪个官,是守城的百姓,是手里的枪该护的人。”

      苏瑶从怀里掏出片新摘的桃花瓣,夹进那叠家书中:“这些信里没提过我爹的名字,可这铠甲、长枪,还有指印……景南,你看这枪尾的‘正’字,和你刻在箭羽上的记号是不是一样?”

      景南的箭羽上总刻个歪歪扭扭的“正”,是他初学射箭时父亲教的,说“箭要正,心才能正”。此刻枪尾的“正”与箭羽的“正”重叠在暮色里,像道跨越了二十年的光。

      回到将军府时,月光正落在那箱铠甲上。景南把铠甲挂在堂屋正中,苏瑶将家书一一裱好,放在铠甲下面的长案上。风吹过窗棂,甲片碰撞的声响像极了北境的风雪声,却又带着桃花的暖香——那是景正守过的山河,也是他未说出口的牵挂。

      “原来爹说的‘守本分’,是守着心里的光。”景南望着铠甲上的狮纹,忽然懂得,有些身世不必追根究底,那些藏在铠甲里的字、信里的泪、枪尖的锋,早已把来路写得清清楚楚。

      苏瑶靠在他肩上,看着月光在甲片上流动,轻声说:“那我们也算替爷爷和奶奶圆了约,在将军府种满桃花吧。”

      铠甲的银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位沉默的守护者,看着他们在桃花影里,把未完的故事,续成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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