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
-
第八十五章布衣藏龙影，初心映宫墙
晨露未晞时，慈幼局的门被轻轻叩响。苏瑶正站在灶台前熬粥，听见声响，手里的长勺顿了顿——这叩门声轻缓而有节奏，三短一长，像极了“萧大哥”惯常的做法。
她解下围裙，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望去。晨光里，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立在老槐树下，手里提着个食盒，鬓角还沾着点未干的露水，分明是刚从宫里赶来。只是今日，他身上的常服虽依旧素净，袖口却不经意露出半截明黄的里衬，像藏不住的星辰，在晨雾里闪着微光。
“是我。”门外传来萧彻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瑶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晨光涌进来的瞬间，她看见萧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带着温度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却又在触及她眼底的复杂时，悄然垂下。
“粥快好了，进来吧。”苏瑶侧身让他进来，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萧彻走进院子，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踩碎了地上的露珠。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里面是热腾腾的糖糕，还冒着白气：“御膳房新做的，加了些山药泥，你前些日子说胃里泛酸，吃这个能舒服些。”
苏瑶没接话，转身回了灶台。粥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白汽氤氲了她的侧脸。她能感觉到萧彻跟了过来，站在离灶台两步远的地方，像个等待发落的孩子。
“陛下不必如此。”苏瑶用长勺搅动着粥，声音透过水汽传出来，带着点模糊的凉意，“您是天子，臣女是草芥，不必特意记挂这些琐事。”
萧彻的呼吸明显一滞。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里带着恳求：“瑶儿，我知道你在怪我。那日隐瞒身份，不是有意欺瞒，只是……”
“只是怕龙袍吓着我们这些凡人，是吗？”苏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还是怕臣女知道您是皇帝，就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与您说些家长里短？”
晨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眼底的倔强照得分明。萧彻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御花园，那个攥着树枝画太阳的小丫头，也是这样，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玉，半点不肯屈就。
“都有。”他坦诚道，“我怕你见了龙袍就拘谨，怕慈幼局的孩子们见了仪仗就躲闪，更怕……你知道我是谁后，就再也不会笑着递我烤红薯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像怕被风吹散。苏瑶的心猛地一颤，想起那日炭盆边，他捧着烤红薯烫得指尖乱跳，却笑得像个孩子；想起他教阿福画舆图时，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好让孩子觉得“萧大哥也会犯错”；想起他临走时，悄悄将暖玉塞进她手里，说“秋凉，别冻着”。
那些画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陛下可知，”苏瑶低下头，看着锅里翻滚的白粥，“孩子们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萧大哥’，而是那个会陪他们堆雪人、听他们说梦话的人。至于是不是皇帝，他们不在乎。”
萧彻的眼睛忽然亮了。他看着苏瑶的侧脸，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鬓角的碎发被水汽打湿，贴在脸颊上，像极了他藏在龙袍下的那份柔软。
“那你呢？”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你在乎吗？”
苏瑶搅动粥的手停了。她想起初见时，他从马背上跃下救她，披风扫过她脸颊时的皂角香；想起苏府蒙冤时，他乔装成侍卫送来的热馒头；想起庆功宴上，他在假山后说“景南是值得托付的人”时的郑重。这些年，他的身份在变，可那份藏在细节里的关怀，却从未变过。
“粥要溢了。”她没直接回答，转身将粥盛进陶碗里，递给他一碗，“加了些南瓜，你尝尝。”
萧彻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心里忽然一暖。他知道，这碗粥里盛着的，是比原谅更珍贵的东西——是她选择放下芥蒂，重新看向他的眼睛。
孩子们陆续醒来，见到萧彻，依旧欢呼着围上来。阿福举着新画的风筝图跑过来：“萧大哥，你看我画的凤凰风筝，比上次的龙还好看！”
“确实好看。”萧彻蹲下身，接过图纸仔细看着，“等过几日，我让人照着这个样子做一只，比龙风筝飞得还高。”
苏瑶站在灶台边，看着他耐心听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话，看着他用干净的帕子给小丫头擦嘴角的粥渍，看着他眼底的温柔与真诚，忽然觉得，龙袍也好，布衣也罢，他终究是那个会把孩子护在身后的人。
早饭后，萧彻要回宫处理政务。临走时，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递给苏瑶：“这是工部新画的慈幼局扩建图，加了间书房和药房，你看看哪里不合适，我让人改。”
图纸上的线条工工整整，连窗棂的样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苏瑶翻开最后一页，见角落里用小字写着“增设暖阁，供冬日读书”，笔尖的墨迹微微发晕，显然是反复修改过的。
“费心了。”苏瑶将图纸收好，声音里带着暖意。
萧彻看着她，忽然说：“下月初是秋狩，我让人在围场边设了个小院子，你和景南……若有空，一起来吧。”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寻常人家的秋游，没有仪仗，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苏瑶抬眸，撞进他期待的目光里。那目光像秋阳下的湖水，清澈而坦荡，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他未说出口的期盼。
“好。”她轻轻点头，“若景南得空，我们便去。”
萧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苏瑶忽然发现，他今日没穿龙靴，脚下是双普通的云纹布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慈幼局的屋檐上，将瓦片染成温暖的金色。苏瑶站在院子里，手里捏着那卷图纸，指尖划过“暖阁”二字，忽然笑了。
或许，身份的鸿沟从来都挡不住真心。就像龙袍能藏在布衣下，帝王的温柔也能落在寻常巷陌里，像这晨露，像这粥香，像孩子们的笑声，真实得触手可及。
她想起萧彻刚才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藏在青色常服下的龙影，其实从未远离过初心。而她，或许也该学着，透过那层象征权力的宫墙，去看看那颗藏在深处的、与凡人无异的赤诚之心。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 8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