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梦倾古情牵景南》邱莹莹

90、第 90 章

　　第九十章青衫与龙袍，共枕一炉香

　　暮春的风带着海棠的甜香，吹进苏府的窗棂。苏瑶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鬓角新簪的白玉兰——那是今早萧彻派人送来的，花萼上还带着露水，像极了他初见时，藏在青衫袖中给她的那朵野菊。

　　“夫人，陛下在书房等您呢。”丫鬟青禾捧着套月白色的衣裙走进来，眉眼间带着笑意，“说要陪您去慈幼局看新到的蚕宝宝。”

　　苏瑶接过衣裙，指尖抚过细腻的锦缎。这料子是江南织造局新贡的“云纱”，寻常人家难得一见，可萧彻却让人做成了最家常的样式，说“穿得舒服比什么都强”。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那个穿着青衫的“萧都统”蹲在桑树下，笨拙地教孩子们辨认蚕卵，指尖沾着桑叶的绿汁，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知道了。”苏瑶起身换衣，铜镜里的身影渐渐清晰——月白裙裾垂落，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鬓边的白玉兰与颈间的“苍龙教子”佩相映成辉，一半是寻常妇人的温婉，一半是藏不住的贵气。

　　一、桑树下的旧影

　　慈幼局的桑园里早已热闹非凡。孩子们围着竹筐里的蚕宝宝叽叽喳喳，萧彻蹲在最前面，手里捏着片鲜嫩的桑叶，小心翼翼地铺在筐底，动作比当年熟练了不知多少。阳光透过桑叶的缝隙落在他发间，映出几缕不易察觉的金芒，却丝毫没减那份属于“萧大哥”的温和。

　　“陛下，您看这只蚕宝宝长得最大！”阿福举着片桑叶跑过来，小脸上沾着泥，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獾。

　　萧彻接过桑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阿福也长壮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帮瑶姐姐挑桑叶了。”他的目光转向走来的苏瑶，眼底瞬间漾起温柔的涟漪，“来了？”

　　苏瑶走到他身边，捡起片桑叶放进筐里：“听说陛下昨夜批阅奏折到三更，怎么不多睡会儿？”

　　“想着孩子们今早要见蚕宝宝，怕来晚了他们失望。”萧彻侧身让她坐下，顺手将自己的披风铺在草地上，“坐这儿，别沾了潮气。”

　　苏瑶望着他忙碌的侧脸，忽然笑道：“还记得去年你说‘蚕宝宝比兵符难伺候’吗？”

　　萧彻低笑出声：“确实难伺候。兵符握在手里便知进退，这小东西却只认新鲜桑叶，半点不肯将就。”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不过……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倒比打赢一场仗还让人踏实。”

　　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散开，惊飞了枝头的麻雀。苏瑶看着萧彻耐心解答孩子们的问题，看着他用干净的帕子给小丫头擦嘴角的桑葚汁，看着他接过她递来的水囊，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这一切都与记忆里那个青衫身影重叠，仿佛龙袍从未存在过，他只是那个会陪孩子们疯玩的“萧大哥”。

　　“瑶姐姐，萧大哥说要给我们建个蚕房！”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张画满蚕宝宝的纸，“还要请宫里的嬷嬷来教我们缫丝呢！”

　　苏瑶看向萧彻，见他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点“求表扬”的期待，忍不住笑道：“陛下又乱许诺，宫里的嬷嬷哪能说来就来？”

　　“朕说能就能。”萧彻挑眉，语气里带着帝王的笃定，却又在她瞪过来时立刻软下来，“是‘萧大哥’说的，不算陛下的许诺。”

　　周围的孩子们都笑起来，桑园里的甜香混着笑声，像一炉最暖的香，熏得人心头发软。

　　二、龙案上的家常

　　回宫的马车里，萧彻摊开一卷奏折，却没立刻批阅，只是看着苏瑶用桑皮纸包蚕卵。她的指尖纤细，动作轻柔，连包纸的褶皱都捋得整整齐齐。

　　“这是要带回宫？”他好奇地问。

　　“嗯，给坤宁宫的花房留些。”苏瑶将纸包放进竹篮，“皇后娘娘前几日说想学养蚕，正好让她试试。”

　　萧彻放下奏折，从袖中取出块玉佩——那是块成色极好的暖玉，雕着两只交颈的鸳鸯，显然是新制的。“前日景南送来的，说是江南玉雕师傅的手艺，你看喜欢吗？”

　　苏瑶接过玉佩，指尖触到温润的玉面时，忽然想起他当年扮成萧都统时，送她的那枚素面玉佩。那时他说“这玉能辟邪”，如今这对鸳鸯，却藏着不言而喻的心意。“陛下又乱花钱。”她嘴上嗔怪，却把玉佩仔细放进荷包里。

　　马车驶入宫门，侍卫们见了车驾纷纷行礼，萧彻却只是掀开车帘，对苏瑶笑道：“你看，宫墙也挡不住桑园的香。”

　　御书房里，龙案上早已摆好了点心——不是御膳房的精致糕点，而是苏府厨房做的桂花糕，上面还留着苏瑶特意捏出的小月牙印。萧彻拿起一块，咬了口，眼底的笑意漫出来：“还是你做的味道最好。”

　　苏瑶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时不时拿起桂花糕吃一口，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几个月前，她还对着龙椅上的帝王战战兢兢，如今却能坐在他身边，看他像寻常夫君般，把她做的点心当珍宝。

　　“这道奏折说，南方水患，想调些粮食赈灾。”萧彻将奏折推给她，“你觉得该怎么安排？”

　　苏瑶接过奏折，仔细看着上面的灾情记录，忽然想起慈幼局的孩子们分粮食时的模样：“不如让地方官先统计受灾的户数，按人口发粮，再让富户捐些棉衣——就像我们给慈幼局备冬衣那样，既不浪费，又能让百姓实实在在拿到东西。”

　　萧彻的眼睛亮了：“这个法子好。”他提笔在奏折上批注，笔尖落下的瞬间，忽然笑道，“还是‘萧大哥’的法子管用，比朝堂上那些官话实在多了。”

　　苏瑶嗔他一眼，却忍不住凑过去看他的批注。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在末尾添了句“着地方官仿慈幼局法，务使百姓暖衣饱食”，字里行间，竟带着桑园的烟火气。

　　三、一炉香里的寻常

　　夜幕降临时，坤宁宫的晚膳早已备好。皇后看着苏瑶带来的蚕卵，笑得眉眼弯弯：“还是妹妹有心，知道我闲不住。”她转头对萧彻道，“陛下最近总往苏府跑，宫里都传遍了，说陛下忘了朝堂，只记得桑园的蚕宝宝。”

　　萧彻夹了块鱼给苏瑶，语气自然：“能让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比坐在这里听空话强。”他看向苏瑶，眼底带着温柔，“何况，瑶儿做的桂花糕，比御膳房的好吃百倍。”

　　苏瑶的脸颊微微发烫，皇后却笑着打趣：“看来陛下是被苏妹妹的厨艺收买了。”

　　晚膳后，萧彻陪苏瑶走回偏殿。宫道两旁的宫灯亮得像串星子，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萧彻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桑叶。“今日从慈幼局带的，说放在炉里熏着，能安神。”

　　他将桑叶放进香炉，火星跳跃间，果然飘出淡淡的清香，像极了桑园的味道。苏瑶靠在他肩头，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忽然笑道：“陛下说，青衫和龙袍，哪个更自在？”

　　萧彻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穿着龙袍，能护着天下百姓；换上青衫，能陪着你种桑养蚕。两样都好，只要身边有你。”

　　香炉里的桑叶渐渐燃尽，留下一炉温暖的余烬。苏瑶望着铜镜里依偎的身影，忽然明白，所谓身份，所谓隔阂，从来都抵不过一颗真心。他可以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也可以是桑园里的“萧大哥”；她可以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也可以是他身边那个敢说敢笑的苏瑶。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苍龙教子”佩上，映出温润的光。苏瑶将头轻轻靠在萧彻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青衫与龙袍，本就该共枕这一炉人间烟火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