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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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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两重记忆,一瓣心香
初夏的慈幼局里,新栽的石榴花正开得热烈,红得像团小火苗。苏瑶蹲在廊下,看着孩子们追着蝴蝶跑,忽然被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惊动——景南穿着常服,手里提着个食盒,额角还带着薄汗。
“刚从营里过来,顺道买了些绿豆糕。”他将食盒递过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石榴花上,眼底漾起笑意,“这花衬你。”
苏瑶接过食盒,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忽然想起今早整理旧物时,翻到的那本泛黄的画册。画册里画着个梳总角的小男孩,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萧彻,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彻哥哥”。可她搜遍脑海里属于“曦瑶”的记忆,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在想什么?”景南在她身边坐下,递来一块绿豆糕,“尝一口,这家铺子的糖放得少,不腻。”
苏瑶咬了口绿豆糕,清甜在舌尖漫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景南,你认识萧彻……陛下很久了吧?”
景南点头,掰着手指回忆:“算起来快二十年了。我六岁那年,他随太后娘娘回娘家省亲,在城郊的别院住了半年,我们就是那时认识的。”他忽然笑了,“说起来,他小时候可皮了,偷偷把太傅的胡子剪了一半,还嫁祸给树上的松鼠。”
苏瑶的心轻轻一动:“那……他那时认识苏家的人吗?比如……苏家的孩子?”
景南想了想,道:“好像认识你二姐苏婉,两人总在一块玩泥巴。至于你……”他挠了挠头,“没印象了。那时你还小,听说总躲在奶妈怀里,不爱出门。”
苏瑶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画册的封面。属于“苏瑶”的记忆里,确实有个模糊的身影——夏天会摘石榴花给她戴,冬天会把暖炉塞给她,声音软软地喊她“瑶瑶妹妹”。可属于“曦瑶”的记忆里,只有钢筋水泥的城市,从未有过这样一个“阿彻哥哥”。
两重记忆像两条平行线,在她脑海里延伸,偶尔交叠处,便泛起一阵恍惚的涟漪。
一、石榴树下的旧影
几日后,萧彻驾临苏府,说是要看看苏瑶新辟的药圃。他穿着件月白常服,走在田埂上,倒像个游学的书生。苏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弯腰观察薄荷的长势,忽然轻声问:“陛下小时候,常来苏府吗?”
萧彻直起身,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去过几次。你父亲那时常邀我父亲议事,我便跟着来蹭饭。”他忽然笑了,“还记得你家后院有棵老石榴树,结的果子特别甜。有次我爬树摘石榴,摔了下来,是你奶妈把我扶起来,还给我涂了药膏。”
苏瑶的心猛地一跳。属于“苏瑶”的记忆里,确实有个小男孩从石榴树上摔下来,哭得惊天动地,她吓得躲在奶妈身后,只敢偷偷看他沾着泥土的脸。
“那时你……”萧彻转头看她,目光温柔,“总穿着件粉白小袄,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见了人就往奶妈怀里钻。我摘了最大的石榴递你,你也不敢接。”
苏瑶的脸颊微微发烫。属于“苏瑶”的记忆在此刻变得清晰——那男孩把石榴塞给她,手指被树枝划破了,还咧着嘴笑;她接过石榴,却被石榴汁染了满手,他就拉着她去溪边洗,说“瑶瑶妹妹别怕,我给你捉小鱼”。
可这些画面,“曦瑶”从未经历过。她只能站在记忆的岸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苏瑶”,被那个小小的“阿彻哥哥”护在身后,心里泛起一阵奇妙的酸涩。
“后来……怎么不来了?”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萧彻的目光暗了暗,道:“后来我父亲调任外地,便再没回来。再见面时,你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见了我也只是低头行礼,倒生分了。”他顿了顿,忽然笑道,“不过现在倒不生分了。”
苏瑶望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属于“苏瑶”的记忆在欢呼,属于“曦瑶”的灵魂却在旁观——这个男人,是“苏瑶”的青梅竹马,却是“曦瑶”的初见惊鸿。
二、两重记忆的涟漪
夜里,苏瑶坐在灯下,摊开那本画册。属于“苏瑶”的笔触稚嫩,画的全是石榴树——有开花的,有结果的,还有一棵树下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梳总角,一个扎小辫,手牵着手。旁边写着“阿彻哥哥和瑶瑶”。
曦瑶的灵魂在这字迹里游走,带着点陌生,又有点亲切。她想起穿越那天,救护车的鸣笛声,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有醒来时,奶妈惊喜的哭声:“三小姐醒了!太好了!”
那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漫长的梦,直到看见镜中那张陌生的脸,才明白自己成了“苏瑶”。她努力学着做大家闺秀,学着认药草,学着适应这个时代,却总在某个瞬间,被“苏瑶”的记忆突袭。
比如此刻,萧彻送来的那盆茉莉,让“苏瑶”想起他曾折了茉莉花给她编花环;景南递来的桂花糕,让“苏瑶”想起他小时候总抢她的点心,却又偷偷把最好的那块留给她。
而“曦瑶”,只能在这些记忆的碎片里,拼凑着这个世界的模样,拼凑着身边人的过往。
“在看什么?”萧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盏灯笼,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苏瑶合上画册,抬头看他:“没什么,看些旧画。”
萧彻走进来,将灯笼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画册上:“是你小时候画的?我记得你那时最爱画石榴树。”他伸手轻轻翻开画册,指尖落在那两个小人身上,“这是我和你。那天你非要画下来,说怕忘了我长什么样。”
属于“苏瑶”的记忆瞬间翻涌——那天他要随父亲离开,她抱着他的腿哭,说“阿彻哥哥不要走”,他就蹲下来,跟她拉钩,说“等我回来,还陪你摘石榴”。
苏瑶的眼眶微微发热,两种记忆在此刻交织——“苏瑶”在哭,因为舍不得“阿彻哥哥”;“曦瑶”在叹,因为羡慕这份从小相伴的缘分。
“陛下后来……为何不回来?”她问,声音带着点哽咽。
萧彻的目光暗了暗,道:“父亲病逝后,我便被接进宫中,由太后抚养。宫里规矩多,再难像从前那样自在串门了。”他顿了顿,伸手拂过画册上的小人,“其实我常想起你家的石榴树,想起你躲在奶妈怀里的样子。后来在宫宴上见到你,差点没认出来——当年的小兔子,竟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姑娘。”
苏瑶望着他,忽然觉得,无论是“苏瑶”还是“曦瑶”,似乎都在这一刻,与他真正靠近了些。
三、心香一瓣,两处相融
秋意渐浓时,苏府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实。景南带着孩子们来摘石榴,萧彻也闻讯赶来,说是“尝尝儿时的味道”。
三个男人爬上树摘石榴,苏婉站在树下指挥,笑声朗朗。苏瑶坐在廊下,看着萧彻摘下最大的石榴,朝她扬了扬,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属于“苏瑶”的记忆在此刻沸腾,她忍不住笑着朝他挥手。
忽然,萧彻脚下一滑,竟真的像小时候那样摔了下来!景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滚作一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苏瑶跑过去,见萧彻的手被树枝划破了,急忙去取药膏。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两个小男孩在树下打闹,一个摔了跤,另一个急忙去扶;又仿佛看见自己躲在奶妈怀里,看着那个男孩被划伤的手,心里偷偷地疼。
“还疼吗?”她低头给萧彻涂药膏,声音里带着属于“苏瑶”的关切,也带着属于“曦瑶”的紧张。
萧彻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道:“瑶瑶,不管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我都在。”
苏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深邃,像包容了两世的时光:“你不必勉强自己想起什么,也不必介怀自己是谁。你就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瑶瑶,也是……我后来遇见的,独一无二的苏瑶。”
阳光穿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温柔得像一场梦。属于“苏瑶”的记忆与属于“曦瑶”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真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低下头,继续涂药膏,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陛下下次再爬树,可得小心些。不然……”
“不然怎样?”萧彻追问,眼底带着笑意。
“不然我就不给你涂药膏了。”苏瑶的声音里,既有“苏瑶”的娇嗔,也有“曦瑶”的坦荡。
远处,景南和苏婉正比赛谁摘的石榴大,孩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苏瑶望着这热闹的场景,忽然觉得,两重记忆或许不必分清。无论是哪个“瑶瑶”,都在这人间烟火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就像这棵老石榴树,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总会在夏天开出热烈的花,在秋天结出甜美的果,以最本真的模样,站成岁月里最温暖的风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