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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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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旧影重叠,两生缘法
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军府后花园的紫藤架下,苏瑶正翻晒着去年的旧书,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时,忽然停在一张夹着的花瓣标本上——那是片干枯的石榴花瓣,边缘带着点焦痕,像被火烤过。属于苏瑶的记忆瞬间涌上来:十岁那年,她蹲在石榴树下看萧彻爬树摘果,他脚下一滑,怀里的石榴滚了满地,其中一个砸在火堆上,燎着了半片花瓣,他慌忙用袖子去扑,倒把花瓣烫成了这样,后来偷偷夹在她的书里,说“留着当个念想”。
“在看什么?”萧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后的清润。他手里提着个食盒,青色的锦缎衬得那双手愈发修长,“景南说你在翻旧物,我顺道从宫里带了些新制的桃花酥。”
苏瑶捏着那片焦痕花瓣,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笑意,像落了点雨星,亮得温和。“没什么,”她把花瓣夹回书里,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感,“就是看到些小时候的东西。”
萧彻在她身边坐下,食盒打开,清甜的香气混着紫藤花的淡香漫开来。“是去年你说爱吃的那家,御膳房新换了厨子,特意按你的口味减了糖。”他递过一块桃花酥,白瓷碟上的点心捏成了石榴的形状,纹路精致得像朵半开的花。
苏瑶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膝头,甜味刚好漫过舌尖。属于曦瑶的记忆忽然冒出来——现代超市里包装好的酥饼、机器压出的规整花纹,和眼前这手作的温软截然不同。她忽然笑了,原来“好吃”的标准,无论在哪辈子都一样实在。
“你小时候总爱偷藏这些零碎。”萧彻看着她膝头的酥皮碎屑,伸手替她拂开,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带着点电流,“有次太傅查功课,从你书里掉出半片梧桐叶,上面还画着我的丑像,被他拿着在学堂里念了半节课。”
苏瑶的脸“腾”地红了。属于苏瑶的记忆里,那片叶子上的小人确实画得歪歪扭扭,萧彻的脑袋画成了石榴的形状,还被她涂了个红脸蛋。她那时躲在课桌下,看着萧彻被太傅训得低头认错,心里又怕又笑,却偷偷把叶子藏得更紧了。
“哪有……”她小声反驳,却被萧彻递来的另一块桃花酥堵了嘴。
“后来我找你要,你还说弄丢了。”萧彻的笑意漫到眼角,“直到去年整理你书房,才在《女诫》的夹层里翻出来。”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个小锦袋,倒出片压得平整的梧桐叶,上面的红脸蛋小人还清晰可见。
苏瑶愣住了。属于曦瑶的灵魂在这瞬间有些恍惚——她从未经历过这些,可看着那片叶子,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溜溜的,又有点暖。就像小时候弄丢了最爱的发卡,多年后忽然在旧衣兜里找到,明明是陌生的物件,偏生觉得熟稔得心疼。
“你总说我小时候皮,”萧彻用指尖点了点叶子上的红脸蛋,“你那时才鬼灵精,偷着给我取外号,画我的丑像,被发现了就往奶妈身后躲,眼睛却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猫。”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紫藤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叶面上晃成碎金。苏瑶忽然想起今早景南来送蜜饯时说的话:“陛下昨儿在御花园里盯着棵石榴树看了半天,说是想起些旧事。”
原来他也在想。
“那你……”苏瑶咬着桃花酥,声音有点含糊,“后来进宫,就没想过回来看看?”
萧彻的指尖顿在叶面上,目光飘向远处的石榴树。那树今年结的果子不多,枝桠却伸得老高,像在够天上的云。“怎么没想过?”他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刚进宫那几年,总盼着太后恩准省亲,哪怕远远看一眼石榴树也行。可宫里规矩重,等能出宫时,你家又搬去了江南,听说你父亲调任,我还托人打听了许久,只知道你们住的院子里也有棵石榴树,比将军府的这棵还粗些。”
属于苏瑶的记忆里,江南的石榴树确实更茂盛。有年夏天她爬树掏鸟窝,摔在萧彻寄来的那床锦被上——他托人送来的,说“江南潮,这被面防潮”,被面绣的正是并蒂石榴。她那时抱着被子在树下滚了半天,觉得比鸟窝暖和多了。
“我记得那床被子,”苏瑶接话时,声音里带着苏瑶的熟稔,“后来被我剪成了帕子,擦汗特别软和。”
萧彻笑出声,眼底的怅然散了,像被阳光蒸融的雾气:“你倒会废物利用。我那时收到你托人带回的帕子,还以为是你新绣的,天天揣在怀里,直到被太后看见,说‘这针脚怎么像拆了旧物’,才知道你把锦被剪了。”
苏瑶的脸又红了,这次却没躲。属于曦瑶的陌生感在萧彻的笑声里渐渐淡了,就像雨后的地面,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连带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变得亲切起来。
“其实……”她顿了顿,想说“我不记得这些”,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苏瑶的语气,带着点娇嗔,“谁让你送那么厚的被子,江南夏天盖着热死了!”
“是是是,我的错。”萧彻顺着她的话应着,伸手替她挡了挡头顶落下的紫藤花,“下次送薄的,绣上荷花,凉快。”
阳光穿过花架,在他发间织了层金纱。苏瑶看着他低头时的侧脸,忽然觉得,无论是苏瑶记得的萧彻,还是曦瑶遇见的萧彻,好像从来都没变过。他总会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哪怕过了许多年,哪怕她换了个灵魂。
“对了,”萧彻忽然想起什么,从食盒底层摸出个小木雕,是只蹲在石榴枝上的小猫,爪子抱着颗圆滚滚的果子,“景南说你最近在教孩子们刻木头,这个给你当样子。”
木雕的小猫眼睛是用红豆嵌的,亮得像苏瑶记忆里,萧彻小时候偷塞给她的那颗红豆——他说“埋在石榴树下,来年能长出会结红豆的石榴”。后来树没长出来,那颗豆子却被她压在了枕头下,压了许多年。
苏瑶接过木雕,指尖触到猫爪时,忽然明白了。有些记忆是不是自己的,好像没那么重要。就像这紫藤花,年年落年年开,落在苏瑶的书里,也落在曦瑶的手心里,都是一样的香。
远处传来景南的大嗓门:“陛下!苏瑶姑娘!太傅派人送新的《蚕桑图》来了,说是苏姑娘要的!”
萧彻起身时,顺手牵起苏瑶的手腕,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走吧,”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桃花酥的甜香,“看看太傅又画了些什么新鲜东西。”
苏瑶被他拉着往前走,紫藤花落在两人肩头,像撒了把碎星星。她低头看着相牵的手,忽然笑了——曦瑶的人生里没有萧彻,可苏瑶的人生里有,现在,他们都成了她的。
这大概就是穿越的妙处,把别人的过往,过成了自己的现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