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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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旧影叠新痕，一笑泯生分
暮春的风卷着花瓣掠过窗棂，苏瑶正坐在窗边整理药草，指尖捻起一片晒干的薄荷，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中带着点急切，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她抬头望去，萧彻穿着件月白常服，手里提着个竹篮，站在海棠树下，晨光落在他发间，竟比花瓣还柔和。
“刚从太医院过来，他们说你在找薄荷入药？”他晃了晃手里的篮子，里面铺着棉布，放着几捆新鲜的薄荷，叶片上还沾着露水，“想着你许是要用，就顺便带过来了。”
苏瑶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小凳，发出“咚”的轻响。她有些窘迫地扶好凳子，看着萧彻走近，竹篮里的薄荷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飘过来，让她想起属于苏瑶的记忆碎片——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少年萧彻蹲在将军府的药圃里，笨拙地给薄荷浇水，被洒水壶的水流溅了满身，却还笑着朝她举着片最大的叶子：“瑶瑶你看，这薄荷能提神，以后读书困了就闻闻。”
可属于曦瑶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画面。她的童年是补习班和电子屏，最熟悉的香味是打印机的墨粉味，哪里见过这样带着露水的薄荷，又哪里有过蹲在药圃里笑的少年。两种记忆在脑海里冲撞，让她一时忘了说话。
“怎么了？”萧彻把竹篮放在桌上，注意到她眼底的恍惚，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
指尖的温度落在额上，苏瑶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脸颊泛起薄红：“没、没有。”她低头看着竹篮里的薄荷，声音细若蚊吟，“谢谢你。”
萧彻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点破。他走到药架旁，看着上面整齐排列的药罐，忽然指着最上层的一个陶罐说：“这里面的陈皮，还是去年你亲手晒的吧？我记得你说要留着炖肉，说陈得越久越香。”
苏瑶猛地抬头，那个陶罐确实是苏瑶去年秋天晒的陈皮，她前几日翻药架时才发现，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属于苏瑶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那时萧彻来将军府做客，正撞见她在院子里翻晒橘子皮，他蹲在旁边帮她捡掉落的碎皮，指尖被橘子汁染得发黄，却笑嘻嘻地说：“等这些陈皮能炖肉了，我来给你掌勺，保证比你家厨子做得香。”
“你怎么知道……”苏瑶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还有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原来他记得，连这样琐碎的小事都记得。
“你做什么事都认真，”萧彻拿起片薄荷，放在鼻尖轻嗅，“去年你晒陈皮时，我在旁边看了一下午，怎么会忘。”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探究，“只是……你今日见了我，好像有些不一样。”
苏瑶的心猛地一紧，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她怕他看出端倪，更怕自己露馅——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苏瑶，那些属于苏瑶的记忆，她只能从碎片里拼凑，哪里比得上他亲身体验过的真切。
“没、没有不一样啊。”她强装镇定，转身去拿剪刀剪薄荷，却因为手滑，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萧彻弯腰捡起剪刀，递还给她时，忽然说：“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像条小尾巴。有次我去爬树掏鸟窝，你非要跟着，结果脚一滑摔进了草堆，哭着说再也不理我了，可第二天还是举着颗糖来找我，说‘萧彻哥哥，这个给你吃，你别生我气’。”
他说得真切，连苏瑶当时穿的粉布裙、糖纸是用红纸包的细节都没说错。苏瑶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属于苏瑶的委屈和欢喜在心底翻涌，可属于曦瑶的陌生感也在蔓延——她能感受到苏瑶的情绪，却始终隔着一层，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清温度。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记得，怕露馅；说不记得，又怕伤了他的心。
萧彻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逗你的。”他拿起片薄荷，轻轻放在她鬓边，“看你紧张的，脸都白了。”
冰凉的叶片贴着皮肤，苏瑶却觉得脸颊更烫了。她想起曦瑶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主角总是能完美融入新身份，可到了自己这里，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顺畅。
“其实……”萧彻的声音忽然沉下来，目光变得认真，“我知道你最近总有些恍惚，像是有心事。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必瞒着我。”他顿了顿，语气放得更柔，“不管是苏瑶，还是……别的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苏瑶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怀疑，没有探究，只有满满的温和，像春日的阳光，能把冰雪都晒化。属于曦瑶的灵魂忽然安定下来——是啊，他认的是眼前这个人，不管她心里藏着多少个名字，多少段记忆。
“我只是……”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实话，“有些事，我记不太清了。不是故意要忘的，就是……像被雾遮住了似的。”
“没关系。”萧彻拿起剪刀，帮她剪起薄荷来，动作熟练得不像话，“记不清就记不清，有我呢。”他剪下一段薄荷茎，放在她手里，“你看，这薄荷剪了根，泡在水里还能活。记忆也一样，慢慢养着，总会一点点长出来的。”
苏瑶握着那截薄荷茎，指尖传来清凉的触感。她看着萧彻低头剪薄荷的样子，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叶片上，亮得像碎金。属于苏瑶的记忆里，他也是这样帮她打理药圃的；属于曦瑶的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安心，像找到了丢失很久的拼图。
“对了，”萧彻像是想起什么，从竹篮底层翻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几块麦芽糖，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温热，“刚路过街角的糖铺，看见他们在熬新糖，就买了几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说比蜜还甜。”
苏瑶拿起一块麦芽糖，剥开油纸，咬了一小口。黏黏的糖丝缠在舌尖，甜意慢慢漫开来，和记忆里苏瑶吃到糖时的欢喜重叠在一起。她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甜：“是挺甜的。”
萧彻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海棠花瓣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拂去，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把薄荷晾在竹匾里，萧彻说起许多小时候的事——说她偷喝他酿的梅子酒，醉得抱着桃树不肯撒手；说她把他的兵书画满小鸭子，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样看书才不闷”；说她第一次绣荷包，针脚歪歪扭扭，却非要塞给他，说“萧彻哥哥戴着，就能打胜仗”。
苏瑶静静地听着，有时插一两句，有时只是笑着点头。她发现属于曦瑶的陌生感在一点点消退，就像薄荷在阳光下慢慢舒展叶片。原来被人这样记着、疼着，是这样温暖的事，不管那些记忆是不是自己的，此刻都成了属于她的宝藏。
夕阳西下时，萧彻要回府了。苏瑶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拿出个小布偶——是苏瑶用碎布缝的小猫，针脚确实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这个……给你。”
萧彻接过布偶，看着小猫圆滚滚的肚子，忽然笑了：“这不是你十岁那年给我的吗？说让它替我守着兵书，别被你画满小鸭子。”他把布偶揣进怀里，像揣着什么珍宝，“我一直收着呢，怎么找出来了？”
“刚才翻箱子看见的。”苏瑶的脸颊微红，“想着……你或许还喜欢。”
萧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认真地看着她：“瑶瑶，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以后的事，我们一起记。”
苏瑶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用力点了点头。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带着薄荷的清香，她忽然觉得，无论是苏瑶的过去，还是曦瑶的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她们要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成属于“她们”的记忆。
竹匾里的薄荷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在为这场迟来的融合，唱着温柔的歌。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 9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