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
-
第九十八章槐香入梦，两生合一
暮春的雨丝又开始飘落，细密如愁绪。苏瑶坐在萧府的窗边，看着老槐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手里捏着那半块刻着“彻”字的玉佩，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边角的磕碰处。
属于苏瑶的记忆像被雨水泡开的墨，在脑海里晕染开来——十二岁那年的上元节，她跟着萧彻去逛灯会，被几个恶少拦住去路。萧彻把她护在身后，却被推搡着撞向石阶，她扑过去挡在他身前，腰间的玉佩重重磕在石棱上，裂了道缝。那时她还笑着说：“碎了才好，这样就认主了，以后只护着你。”
可曦瑶的意识里，上元节是拥挤的人潮、闪烁的霓虹灯，是和闺蜜挤在小吃街抢最后一串糖葫芦，从未有过这样惊心动魄又带着甜的画面。两种记忆在她心底交织，像拧在一起的丝线，分不清哪根是苏瑶的，哪根是曦瑶的。
“在想什么？”萧彻端着两碗杏仁豆腐走进来，青瓷碗沿沾着水珠，和他发梢的雨珠相映成趣。他把碗放在桌上，推了一碗到她面前，“刚从厨房端来的，还热着。”
苏瑶抬头，看见他袖口沾着点白霜——是做杏仁豆腐时溅上的糖霜。属于苏瑶的记忆里，他总爱这样，做点心时从来顾不上自己，袖口衣襟总沾着面粉或糖霜，像个偷嘴的孩子。
“在想……上元节的灯会。”苏瑶舀了一勺杏仁豆腐，温热的甜滑过喉咙，熨帖得很，“我记得你被人推搡，我用玉佩挡了一下。”
萧彻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涌起复杂的情绪，像雨雾中的湖面：“你连这个都记起来了？”他拿起自己碗里的银勺，轻轻敲了敲碗沿，“那天你把裂了的玉佩塞给我，说‘萧彻你要记住，以后我护着你’。我把它收在贴身的荷包里，戴了整整三年，直到去漠北前，才藏进了树洞里。”
苏瑶的心轻轻一颤。她忽然想起今早景南来送新酿的梅子酒时说的话：“陛下说，萧彻在漠北最苦的时候，怀里总揣着个旧荷包，谁也不让碰。后来才知道，里面是半块裂了的玉佩。”
原来他一直带着。
“那你……”苏瑶的声音有点发哑，“在漠北的时候，会想这些事吗？”
“想。”萧彻的回答毫不犹豫，他看着窗外的雨，眼神飘得很远，“想你抢我杏仁豆腐吃，想你把我的兵书画得乱七八糟，想你蹲在槐树下，说要等我回来教你骑烈马。”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试探，“也想……你说要护着我那句话。”
属于苏瑶的记忆里，她确实说过很多次“护着你”。小时候萧彻被太傅罚抄书，她偷偷把墨换成清水，说“我护着你，不让先生发现”；他生水痘不能出门，她翻墙把院子里的石榴花全摘了送进去，说“我护着你，不让你闷着”；连他被苏婉抢了风筝，她也会叉着腰去理论，说“萧彻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这些画面在曦瑶的意识里渐渐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她忽然明白，原来“护着你”这三个字，早已刻在苏瑶的骨子里，也顺着血脉，流进了她的灵魂里。
“我现在也能护着你。”苏瑶的语气里，带着曦瑶的坚定，也带着苏瑶的亲昵，“虽然我不会武功，也不懂兵法，但……”
“但你会在我生病时熬药，会在我烦忧时讲笑话，会在我走错路时拉住我。”萧彻接过她的话，眼底的雨雾散去，亮得像藏着星子，“阿瑶，这就够了。”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老槐树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萧彻忽然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带着她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来到后院的小柴房。柴房的门是旧的，铜锁上锈迹斑斑。萧彻从怀里摸出把小巧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
柴房里堆着些旧物——蒙着布的马鞍、褪色的箭囊、还有个半旧的木架，上面摆着些歪歪扭扭的木雕。苏瑶走近一看，木雕全是些小动物，有缺了耳朵的兔子，有少了尾巴的狗，还有个雕得像猫又像虎的玩意儿，底座上刻着个小小的“瑶”字。
“这些是……”
“你十岁那年说想学木雕，非逼着我教你。”萧彻拿起那个猫虎不分的木雕，眼底的笑意漫开来，“你说要雕个镇宅神兽，结果雕成了这模样，还说‘这样才独一无二’。”
苏瑶的脸颊发烫，拿起那个木雕，指尖触到粗糙的刻痕，忽然想起更多——她拿着刻刀在木头上划了半天，手被磨出泡，萧彻就把着她的手，一点点帮她雕出轮廓。那时阳光也是这样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得像梦。
“我还雕过一个……”苏瑶的话顿住了，记忆卡在某个节点，像被浓雾遮住的路。
“雕过一个我们俩的小像。”萧彻从木架最底层拿出个小木盒，打开来，里面果然放着两个并肩而立的木雕小人，一个梳着总角，一个扎着双丫髻，虽然粗糙，却能看出眉眼间的亲昵。“你说要等我们老了，就把这小像埋在槐树下，让树作证，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苏瑶看着那两个小木像，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属于苏瑶的遗憾和曦瑶的感动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是为哪个自己流泪。
“我们会的。”苏瑶把小木像放回盒里，语气坚定得像在起誓，“不管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都会一辈子。”
萧彻看着她，眼底的光温柔得能溺死人。他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阿瑶，”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雨洗过的清润，“不管你是哪个你，我都认。”
这句话像钥匙，瞬间打开了苏瑶心底最后一道锁。属于曦瑶的犹豫、彷徨、对“外来者”的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忽然明白，穿越不是替代，而是延续——苏瑶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在她身上绽放，而她的灵魂，也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扎根的土壤。
“萧彻，”苏瑶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再没有半分疏离，“我也是。”
窗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雨停后的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画。苏瑶看着萧彻眼底的自己，忽然觉得，无论是苏瑶还是曦瑶，都不重要了。
她就是她，是在现代吃过芒果慕斯、追过漫画的曦瑶，也是在古代爬过槐树、抢过杏仁豆腐的苏瑶。是被景南救过、被萧彻护过、在慈幼局种过萝卜的苏瑶，也是带着两世记忆，终于找到归宿的自己。
“杏仁豆腐要凉了。”苏瑶拿起银勺，舀了一大口递到萧彻嘴边，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快吃，不然我全吃光了。”
萧彻笑着张口接住，甜意在舌尖漫开，混着槐香和雨气，像极了童年的味道。柴房里的旧物在阳光下安静地躺着，见证着两个灵魂的融合，也等待着未来无数个这样的雨天或晴天。
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穿过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属于苏瑶的刻痕和属于曦瑶的温度，终于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第 9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