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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第二十章:秋野漫行,纸鸢载梦

      秋分刚过,天高云淡,风里带着庄稼收割后的干爽气息。林瑜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翻滚的金色麦浪,手里攥着一卷刚买的风筝线。线轴是暮椿用梨木做的,打磨得光滑温润,握在手里像块暖玉。

      “瑜姐,都准备好了!”村里的虎子举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跑过来,红袄绿裤的身影在田埂上格外扎眼。这风筝是虎子爷爷年轻时扎的,竹骨已经泛出浅黄,绢面上画的百足虫却依旧鲜亮,每只脚爪都染着不同的颜色,像拖着一串小灯笼。

      林瑜笑着点头,目光扫过田埂上聚集的人群。自从上个月在村里办了场风筝赛后,每周来这秋野放风筝的人就越来越多。有骑着二八自行车来的县城青年,车后座绑着自制的三角风筝;有挎着竹篮的老太太,篮子里装着给孙子做的风筝——用花布拼的小蝴蝶,翅膀上还缝着几颗亮片;还有几个背着画板的学生,正蹲在田埂上速写,笔下的风筝在纸页上栩栩如生。

      暮椿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手里抱着个半人高的纸筒,额头上沾着点麦糠。“把这个搬下来了。”他擦了把汗,声音带着笑意,“张大爷说这是他年轻时放的‘龙’,竹骨比我胳膊还粗,得咱们俩一起才能放飞。”

      纸筒打开,里面果然是只威风凛凛的龙形风筝,青色的绢面上用金粉画着鳞片,龙须是用丝线缠的,微微晃动时,像真的要腾云驾雾。林瑜伸手摸了摸绢面,质地厚实却轻盈,能想象到它在天上舒展的模样。

      “瑜姐,暮椿哥,快来!二丫的风筝挂在树上了!”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呼喊。林瑜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老榆树上,一只粉色的兔子风筝正挂在树杈上,线轴还在地上转着圈。

      暮椿立刻拎起梯子赶过去,林瑜跟在后面,看着他灵活地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枝丫上的风筝线。二丫站在树下,小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哭出来,见风筝被救下,立刻破涕为笑,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谢谢暮椿哥!”

      “下次放线慢点,”暮椿把风筝递给她,语气温和,“风大的时候,得像拉着小马驹似的,得顺着它的劲儿,不能硬拽。”他说话时,阳光落在他侧脸,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竟比天上的云还柔和。

      林瑜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在画室里教孩子们扎风筝骨架的样子。那时他还总说自己手笨,连竹篾都削不直,可现在,他调的浆糊能让绢面牢牢粘在竹骨上,他系的活扣能让风筝线收放自如,甚至能凭着风的方向,准确说出风筝能飞多高。

      “在想什么?”暮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卷梨木线轴,“风正好,试试张大爷的‘龙’?”

      林瑜回过神,接过他递来的线轴:“好啊。”两人合力将龙形风筝展开,青色的绢面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活了过来。暮椿握住风筝的头部,林瑜牵着线往后退,脚下的麦茬咯得鞋底发痒。

      “放!”暮椿一声轻喝,顺势将风筝往空中一推。林瑜立刻转身小跑,手里的线轴飞速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青龙风筝借着风力扶摇直上,绢面被风撑得鼓鼓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真如一条游龙穿梭在云间。

      “好耶!龙飞起来了!”田埂上的孩子们欢呼着,手里的风筝也跟着往上窜。虎子的蜈蚣风筝、二丫的兔子风筝、学生们做的枫叶风筝,一时间,天空像开了座空中花园,各色风筝争奇斗艳,线绳在地上织出一张看不见的网。

      林瑜慢慢放线,目光追随着天上的青龙,忽然感觉手腕一沉。暮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线轴:“风变向了,往回收半圈。”他的掌心温热,带着麦秆的清香,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让林瑜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又同时移开,看向天上的风筝。青龙风筝在他们的配合下,灵活地避开了旁边的“蝴蝶”,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龙须在风里猎猎作响。

      “张大爷说,这风筝以前能飞到云里去,”暮椿的声音低沉,像风拂过麦田,“他年轻时跟人打赌,说能让龙风筝咬掉对面山头的‘鹰’风筝尾巴,结果真做到了。”

      林瑜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那他肯定得意坏了。”

      “可不是,”暮椿也笑,“每次跟我们说这事,都要喝两盅,说那时候的风,比现在烈,那时候的线,比现在韧,那时候的姑娘……”他忽然停住,耳根微微发红。

      林瑜没追问,心里却像被风吹过的麦田,泛起层层涟漪。她知道张大爷说的“姑娘”是谁——是村里的秀莲奶奶,年轻时总爱坐在槐树下,看张大爷放风筝。后来张大爷去城里做工,秀莲奶奶就把他的风筝都收在木箱里,每天拿出来擦一遍,直到他回来。

      “你看!那是什么?”一个学生突然指向远方。众人望去,只见西边的天空出现了一群白色的风筝,形状像展翅的鸽子,越飞越近,翅尖还闪着银光。

      “是城里的风筝协会来交流了!”有人认出了领头的那只“和平鸽”风筝,上面印着协会的标志。白色的鸽群与青色的龙、彩色的蜈蚣在空中相遇,场面壮观得让人忘了说话。

      领头的协会会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落地后握着张大爷的手哈哈大笑:“老张头,我可把‘鸽子’带来了,敢不敢再比一次?”

      张大爷捋着胡须,眼里闪着光:“比就比!我这龙风筝,当年没输过,现在照样能赢!”

      一场临时的风筝赛就此展开。田埂上摆起了长桌,村民们端来刚烙的玉米饼、腌的鬼子姜,城里来的人则带来了精致的糕点和汽水。孩子们穿梭其间,分享着彼此的风筝,很快就混熟了,连虎子都把最宝贝的蜈蚣风筝借给了城里来的小姑娘。

      林瑜和暮椿坐在麦垛上,看着天上的风筝来来往往。青龙风筝果然厉害,几次避开“鸽子”的围堵,还灵活地绕到“鸽子”群后方,引得地上阵阵喝彩。

      “其实输赢不重要,”暮椿忽然开口,手里把玩着根麦秆,“你看张大爷和李会长,嘴上较劲,眼里都笑呢。”

      林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张大爷正给李会长递烟,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她忽然明白,人们痴迷风筝,痴迷的或许不是飞得高、飞得远,而是那份牵着线的期待,那份与风较劲的执着,那份和身边人共享一片天空的温暖。

      夕阳西下时,风筝们陆续落地。张大爷的青龙风筝虽然没“咬掉”鸽子尾巴,却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李会长握着他的手说:“明年我们还来,带着新做的‘凤凰’来应战!”

      “随时恭候!”张大爷中气十足地应着。

      暮色渐浓,城里来的人收拾东西准备返程,孩子们抱着风筝在田埂上追逐打闹,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林瑜和暮椿帮着收拾长桌,暮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风筝,递到林瑜面前——那是只用银杏叶做的小风筝,叶柄做骨架,叶片做翅膀,还别着颗小小的LED灯,像只发光的蝴蝶。

      “下午捡银杏叶时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觉得……秋天的风筝,该有秋天的样子。”

      林瑜接过银杏风筝,指尖触到叶片的纹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暮椿,他的脸在暮色里看不真切,只看到他眼里的光,比天上刚亮起来的星星还要亮。

      “很漂亮,”林瑜轻声说,将风筝小心地放进包里,“谢谢你,暮椿。”

      晚风拂过麦田,带着成熟的香气,也带着风筝线残留的棉麻味。远处的青龙风筝被收了起来,竹骨在暮色里勾勒出简洁的轮廓,像个未完的逗号。林瑜知道,这个秋天,这些风筝,还有身边的这个人,都会像这逗号一样,把故事延续下去,直到下一个春暖花开,直到无数个有风筝飞过的日子。

      回家的路上,她悄悄拿出那只银杏风筝,打开LED灯。暖黄的光透过叶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忽然想起暮椿教孩子们放风筝时说的话:“线握在手里,心就定了。”

      是啊,只要线还在,风筝就不会迷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日子就永远有期待。这秋野漫行的时光,这纸鸢载梦的夜晚,都将成为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在往后的岁月里,静静发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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