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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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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竹窗映灯影,旧墨续新篇
一、残墨蘸新泉
竹亭的油灯被风拂得摇晃,林瑜正坐在案前磨墨。砚台是秀儿奶奶留下的端砚,边角磕了块小缺口,却更显温润。她往砚台里倒了点后山引来的新泉,墨锭在水面轻轻打圈,乌黑的墨汁便顺着纹路漫开,像朵慢慢绽放的墨花。
“瑜姐,这墨块都裂了,还能用吗?”虎子趴在桌边,看着她手里那块断成两截的徽墨,墨面上“松烟”二字已磨得模糊。林瑜用指尖抹过裂缝:“裂了才好,松烟墨得‘残墨续新磨’才够味。你看这断口,磨出来的墨汁更细,写在宣纸上不洇纸。”
她拿起半截墨,继续研磨,腕间力道均匀,墨锭与砚台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虎子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另一截墨在空砚台上乱蹭,结果墨渣掉了一地,引得林瑜笑:“磨墨得有耐心,就像熬粥,急不得。”
苏晓端着盘刚蒸好的桂花糕走进来,热气在灯影里凝成白雾:“刚从镇上买的,店家说加了新摘的金桂,甜得很。”她把盘子放在案边,看见砚台上的墨汁,“这墨香混着桂花香,倒像秀儿奶奶以前调的香膏。”
林瑜停下磨墨的手,鼻尖微动——墨的沉郁、桂的清甜,竟真的与记忆里那盒香膏气息重合。秀儿奶奶总在秋日用松烟墨混着桂花露调香,说“墨养神,桂养心”,如今想来,那香气里藏着的,原是日子的细味。
二、竹纸上的旧痕
案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竹纸,是从秀儿奶奶的木箱里翻出来的。最上面那张画着歪歪扭扭的菜园,篱笆圈着几株青菜,旁边写着“丙午年,种白菜三行,萝卜两行”,字迹稚拙,却带着股认真劲儿。
“这是秀儿奶奶二十年前写的?”苏晓拿起纸对着灯照,纸页薄如蝉翼,能看见背面透出的墨迹,“你看这笔画,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想必是当时手冷。”林瑜点头:“她总说年轻时冻坏了手,一到冬天就发僵,写字得先搓半个时辰的手。”
虎子捡起张画着小猫的纸,猫尾巴画得像根竹枝,他笑得直拍手:“这猫好丑!”林瑜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是她养的第一只猫,叫‘墨团’,总偷喝砚台里的墨,后来爪子上总带着黑印,她就画成这样了。”
暮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卷新竹纸:“镇上李掌柜说这是新出的竹纸,比旧纸韧些,你试试能不能拓印。”林瑜接过纸,铺在旧画上面,用干净的墨锭轻轻擦拭,旧画的线条竟慢慢在新纸上显出来——菜园的篱笆、歪扭的青菜,连那行小字都清晰可辨。
“真像!”虎子凑过来看,“像把旧日子搬到新纸上了。”林瑜望着拓好的画,忽然道:“秀儿奶奶说过,日子就像竹纸,旧的写满了,就拓在新的上,字里的劲才能传下去。”
三、灯影里的针脚
竹窗被风推得轻响,苏晓正坐在灯下拉鞋底。线轴上缠着藏青色的棉线,是用靛蓝染的,在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她手里的鞋底已经纳了一半,针脚细密,像排整齐的小星。
“这花样跟秀儿奶奶的一样!”虎子指着鞋底上的云纹,“我见过她箱子里的旧鞋底,也是这样的云纹。”苏晓笑着穿针:“她教我的时候说,云纹要‘左三右四’,针脚才稳,走路不硌脚。”她把针在头发里蹭了蹭,“你看这线,得用温水泡过才不脆,纳起来不容易断,就像日子,得慢慢泡才够韧。”
林瑜放下墨锭,拿起块碎布帮着剪鞋样:“她以前总在灯下拉鞋底,说‘夜里安静,针脚听得见自己说话’。有次纳到半夜,针戳了手,血滴在鞋面上,她就顺势绣了朵小红花,说‘添点色,日子才不单调’。”
暮椿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手里的鞋楦:“我这双快好了,你看这楦头,还是秀儿奶奶照着我的脚做的,说‘鞋合不合脚,楦头最知道’。”他把鞋楦举到灯前,上面还留着密密麻麻的刻痕,“这是每年改一次尺寸刻的,说‘人会长,鞋也得跟着长’。”
虎子光着脚踩在地上,忽然说:“我也要做双新鞋!”苏晓笑着拍他的脚:“等你再长高点,用新竹纸画鞋样,保证合脚。”
四、灶上的余温
夜渐深,灶膛里的火只剩点余烬,却仍暖着灶面。林瑜端着碗热粥出来,碗边结着层薄皮,是秀儿奶奶说的“粥衣”,说“这是粥的魂,最养人”。她把粥放在案上,看见虎子趴在旧画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
苏晓轻轻给他盖上薄毯,毯角绣着半朵菊花,是秀儿奶奶没绣完的。“你看他的手,”苏晓轻声道,“攥着那张拓印的菜园画,跟攥着宝贝似的。”林瑜笑了,想起秀儿奶奶总说“小孩子的手嫩,能接住旧日子的暖”。
暮椿把新拓的画仔细叠好,放进木箱里,旁边堆着旧墨、残纸、没绣完的花,还有那只装着食谱的铁盒。“箱子快满了,”他摸着箱盖,“明天再找个新箱子来,接着装。”林瑜点头,目光落在油灯下的砚台上——残墨已磨成浓汁,新泉在墨里漾着圈,像把旧月浸在了新泉里。
竹窗外,月光漫过竹枝,在地上织出网,旧竹的影子与新竹的影子交叠着,分不清哪段是去年抽的笋,哪段是今春发的芽。灶膛里的余烬“噼啪”响了声,像谁在说:日子长着呢,慢慢往下写。
林瑜拿起笔,蘸了蘸新磨的墨,在拓好的菜园画旁边,轻轻写下:“丁未年,添种菠菜一行。”笔尖落纸的瞬间,仿佛听见旧墨与新泉在纸上相和,像段未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