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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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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晨露沾衣时,旧篮盛新蔬
一、竹篮里的晨光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山尖刚染出点粉,林瑜就挎着那只竹篮出门了。竹篮是秀儿奶奶编的,篮沿处有道细微的裂痕,是那年摘野莓时被树枝勾的,秀儿奶奶用红绳在裂痕处缠了两圈,说“破了才更要好好护着”,此刻红绳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她踩着露水往菜园走,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裤脚,凉丝丝的。菜园就在竹亭后坡,用竹篱笆围着,篱笆上爬着去年的老丝瓜藤,枯褐色的藤条间,竟冒出了几点新绿——是今年的新芽,正缠着旧藤往上窜。
“瑜姐,等等我!”虎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拎着个小竹筐,跑得急,辫子上还沾着片蒲公英的绒毛,“我也去摘菜!”
林瑜停下脚步,看着他跑到跟前,发梢的绒毛被风吹得飞起来:“慢点跑,露水重,当心滑。”她伸手替他摘下绒毛,“今天摘点小青菜和番茄,中午做你爱吃的番茄炒蛋。”
虎子踮脚往竹篮里看,篮底垫着块粗麻布,是秀儿奶奶用旧衣裳改的,边角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这布摸着手感真好,”他用手指戳了戳,“比镇上买的软多了。”
“这是用棉布反复浆洗过的,”林瑜一边拨开菜园的竹门,一边说,“秀儿奶奶说,粗布吸潮,装青菜不容易烂。”竹门“吱呀”一声开了,门轴处涂着去年冬天炼的猪油,润滑得很。
园子里的青菜绿油油的,叶片上滚着圆滚滚的露珠,林瑜蹲下身,指尖轻轻捏住菜根,往后一拽,带着点泥土的青菜就连根拔起,根部还沾着湿软的黑土。“要带着点土,”她把青菜放进竹篮,“这样能放得久些。”
虎子学着她的样子拔青菜,却用力太猛,连带着拔起了旁边的小葱,他慌忙把小葱塞回土里,却把葱叶弄断了好几根,急得脸通红。
“没事,”林瑜笑着把断了的葱叶捡起来,“这小葱嫩,中午正好切碎了拌豆腐。”她的指尖划过菜叶上的露珠,水珠滚落进泥土里,瞬间没了踪影,像被土地轻轻含住了。
二、竹筐里的热闹
摘了半篮青菜,林瑜又去摘番茄。番茄架是用老竹竿搭的,竹竿上还留着去年绑番茄藤的麻绳,有些地方已经磨得发亮。红透的番茄挂在藤上,像盏盏小灯笼,林瑜选了几个熟得正好的,轻轻转着摘下来,生怕碰坏了表皮。
“瑜姐,你看这个!”虎子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番茄跑过来,那番茄一边鼓着个小包,形状古怪得很,“这个能吃吗?”
林瑜接过来看了看,番茄蒂处还沾着点白色的绒毛:“当然能吃,这种‘歪瓜裂枣’的才甜呢,是阳光晒得不均匀,糖分都攒在里头了。”她把歪番茄放进竹篮角落,“秀儿奶奶以前专挑这种形状奇怪的吃,说‘不周正的果子,藏着老天爷的偏心’。”
正说着,苏晓挎着竹筐也来了,筐里装着刚采的豆角,翠绿翠绿的,还带着花。“你们摘了多少?”她把豆角倒在田埂上摊开,“我娘说今天的豆角得趁鲜吃,过了晌午就老了。”
“够炒一盘了,”林瑜指着竹篮,“再摘几个青椒就回去。”她起身时,竹篮的提手蹭过肩头,沾了点草屑,那是去年晒的艾草,干枯后垫在篮底防蛀的,此刻草屑混着晨露,倒有股清苦的香。
苏晓蹲下来帮着摘青椒,指尖被青椒蒂扎了下,她吮了吮手指:“秀儿奶奶种的青椒就是辣,你看这颜色,紫莹莹的,比镇上买的深多了。”
“她总说要把辣椒种在向阳的地方,‘多晒晒太阳,辣味才够劲’,”林瑜摘了个最大的青椒,“这个做虎皮青椒正好,得用柴火灶炒,锅气才足。”
虎子在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几朵小蘑菇,白生生的,顶着点棕黄的伞盖,他小心翼翼地采下来,用草叶包着放进竹筐:“这个能吃吗?看着像秀儿奶奶画册里画的那种。”
林瑜凑过去看了看,伞盖背面是细密的白褶,笑着点头:“是好蘑菇,叫‘草菇’,中午可以炖汤。不过得把根部的泥土洗干净,秀儿奶奶说‘菌子脏不得,洗的时候要顺着纹路冲’。”
虎子学着她的样子,用草叶把蘑菇包得更严实些,放进竹筐时特意垫了片大荷叶——是早上在塘边摘的,新鲜得能掐出水。
三、归途的露水
往回走时,竹篮已经沉甸甸的了,青菜上的露水打湿了篮底的粗麻布,透出片深色的印子。虎子拎着他的小竹筐,里面装着歪番茄和草菇,走路时筐子撞着腿,发出“咚咚”的轻响。
“慢点走,”苏晓帮林瑜扶着竹篮,“看这露水,今天准是大晴天。”她的发梢沾着根草,是摘豆角时蹭的,“秀儿奶奶说‘露水重,太阳就烈’,晒被子正好。”
林瑜点头,瞥见竹篮沿的红绳——刚才摘番茄时被藤勾了下,红绳松了点,她停下来,从发间取下别着的小银簪,小心翼翼地把红绳重新缠紧,银簪划过竹篮的竹篾,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瑜姐,你的银簪真好看,”虎子盯着那簪子,“上面的花纹跟秀儿奶奶竹筐上的一样!”
“这是她给我的,”林瑜摸了摸簪子,上面刻着细密的缠枝纹,“说‘女子带点银,做事心亮’。”她把银簪插回发间,晨光顺着簪子的弧度溜下来,落在竹篮里的青菜上,像撒了层金粉。
路过溪边时,林瑜蹲下来洗了洗手,溪水凉丝丝的,映着竹篮的影子,篮里的番茄在水里晃出细碎的红。她摘了片溪边长的薄荷叶,放进嘴里嚼了嚼,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晨露带来的湿意。
“秀儿奶奶以前总在这儿洗野菜,”苏晓也蹲下来,掬了捧水洗脸,“说溪水‘过了石头,就带了灵气’,洗出来的菜格外鲜。”
虎子学着她们泼水玩,溅起的水珠落在竹篮上,打湿了那片向日葵粗麻布,向日葵的黄色花瓣在湿痕里晕开,像活了过来。
四、晨光漫过竹桌
回到竹亭时,朝阳已经爬过竹梢,把竹影投在地上,晃晃悠悠的。林瑜把竹篮放在竹桌上,青菜上的露水顺着叶片往下滴,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晨光闪闪发亮。
她拿起那片歪番茄,用清水冲洗时,蒂部的绒毛被冲掉,露出嫩黄的芯。“这个我来切,”苏晓挽起袖子,“秀儿奶奶教过,切番茄要顺着纹路,这样汁才不会流太多。”她的刀工很稳,番茄块大小均匀,红瓤里嵌着金黄的籽,看着就多汁。
虎子把草菇倒进盆里,用小刷子轻轻刷着根部的泥:“我记得秀儿奶奶洗蘑菇要用淘米水,说这样能去土腥味。”他跑去厨房舀来淘米水,小心翼翼地把草菇放进去泡着。
林瑜则在摘青菜,把老叶和黄叶捡出来,放进竹筐里——这是要拿去喂兔子的,秀儿奶奶以前总说“物尽其用,菜叶子也能养出好毛”。她摘菜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菜叶的边缘,像在抚摸绸缎。
竹桌的缝隙里还留着去年的菜汁印,是做南瓜饼时蹭上的,黄澄澄的,像块天然的花纹。林瑜用湿布擦桌子时,特意避开了那处印记,秀儿奶奶说“旧痕是日子留下的脚印,擦太干净就忘了走过的路”。
阳光穿过竹帘,在青菜上织出网,番茄的红、青椒的紫、豆角的绿,在网眼里明明灭灭。林瑜看着竹篮里冒尖的蔬菜,忽然想起秀儿奶奶说的“竹篮装菜,看得见青,摸得着鲜,日子才过得透亮”,此刻握着竹篮提手的掌心,正传来竹篾的温凉,混着晨露的湿,像握着段刚醒的时光。
五、灶间的烟火
“我去烧火!”虎子拎着柴禾往灶房跑,柴禾是去年冬天劈的,码在灶边整整齐齐,最底下那根还留着他的牙印——去年换牙时忍不住咬的,被秀儿奶奶笑着拍了下脑袋。
林瑜把青椒切成块,刀刃碰到案板发出“笃笃”的响,跟灶间的柴火声应和着。苏晓在切豆角,她特意把豆角切成寸段,“秀儿奶奶说这样炒起来容易入味,还得先绰水,去去豆腥味。”
虎子在灶膛里点燃火,火苗“噼啪”舔着柴禾,把他的小脸映得通红。“瑜姐,火够大吗?”他扒着灶门问,睫毛上沾了点灰,像只小花猫。
“再添点柴,”林瑜往锅里倒了点油,油热后放进蒜末,香味“腾”地冒出来,“秀儿奶奶说‘炒青菜要猛火快炒,不然就蔫了’。”她把青菜倒进锅里,铲子翻炒时,菜叶上的水珠遇热变成白汽,裹着青菜的香漫出来。
苏晓把焯好的豆角倒进锅里,加了点肉末翻炒,“这个得用小火慢炖,让肉末的香渗进豆角里。”她的手腕转得很匀,是跟着秀儿奶奶学的,“翻炒要画圈,不能乱翻,菜才不容易碎。”
虎子守在灶边,时不时添根柴,眼睛盯着锅里的菜,咽了好几口口水。“秀儿奶奶做的番茄炒蛋,番茄要炒出沙,”他忽然说,“我娘说那样才好吃。”
“对,”林瑜往炒好的青菜里撒了点盐,“番茄得用铲子压一压,把汁挤出来,鸡蛋才能裹上番茄的味。”她把炒好的青菜盛进盘子,盘子边缘有个小缺口,是秀儿奶奶摔的,却一直没换,说“用惯了顺手”。
阳光从灶房的小窗钻进来,落在番茄炒蛋上,金黄的鸡蛋裹着红亮的番茄汁,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林瑜把菜端上桌时,虎子已经捧着碗蹲在桌边了,竹篮里的青菜还带着点露水,映着桌上的热菜,晨露的清和烟火的暖,在竹亭里慢慢融成一团,像极了秀儿奶奶说的“日子,就得有凉有热才熨帖”。
竹篮被倒扣在墙上,篮底的粗麻布慢慢晾着,向日葵的影子印在墙上,随着太阳升高一点点挪,像在悄悄数着时光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