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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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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雨夜的暖炉
暮椿把最后一块松木塞进炉膛时,窗外的雨正下得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林瑜抱着一摞干柴从储藏室出来,发梢沾着些木屑,她把柴堆在炉边,弯腰时,围巾滑落下来,露出颈间淡青色的血管。暮椿看着那抹青色在暖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忽然觉得这雨下得正好,把外面的世界隔在玻璃之外,屋里只剩下跳动的火光和彼此的呼吸声。
“够烧到后半夜了。”林瑜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她走到窗边,用指腹擦去玻璃上的水汽,看向巷口,那里的路灯被雨雾晕成一团模糊的光球,“你说王婶会不会来送酱菜?她傍晚说今儿做了新的芥菜丝。”
暮椿往炉膛里添了根细柴,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这么大的雨,估计不会来了。”他伸手把林瑜拉到炉边,让她挨着自己坐下,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林瑜笑了笑,往他身边靠了靠,把冰凉的鼻尖抵在他的肩窝:“天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头发蹭过暮椿的脖颈,带着股淡淡的草木香——是下午去后山采野菊时沾的。暮椿低头,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闻着那股香味,听着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下午那丛野菊开得真好,”林瑜说,“可惜雨打了这么久,怕是要败了。”
“明早雨停了,去再摘些,泡在蜂蜜里。”暮椿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炉火烧透的暖意,“你不是说想做野菊蜜茶?”
林瑜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真的?可是泥土会被泡得太湿,不好走。”
“我背你。”暮椿说得干脆,指尖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像层柔软的铠甲。他想起第一次在画材店遇见她时,她正踮脚够最上层的颜料,手背上也是这样的茧,他伸手帮她取下颜料,她抬头道谢,眼里的光比颜料盘还亮。
雨声忽然变了调,夹杂着熟悉的敲门声,王婶的大嗓门穿透雨幕传进来:“小瑜!暮椿!开门哟!”
林瑜惊喜地站起身,暮椿已经先一步拉开了门,雨丝瞬间扑进来,带着股湿冷的潮气。王婶披着件蓑衣,手里拎着个陶瓮,瓮口用棉布封着,她把瓮往门内一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就知道你们没睡,新腌的芥菜丝,加了点花椒,开胃!”王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看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你们俩晚上别踹被子,尤其小瑜,上次淋了点雨就发烧,可别再逞强。”
暮椿接过陶瓮,侧身让王婶进来避雨,林瑜已经转身去倒热水,王婶摆摆手谢绝了,指了指巷口的方向。
“不了不了,你叔还等着我回去收晾在棚里的草药呢。”她走前又拍了拍暮椿的胳膊,“照顾好小瑜,这丫头倔得很,不舒服也不爱说。”
暮椿点头应下,关上门时,林瑜正把芥菜丝盛在碟子里,瓷碟碰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炉火映在她脸上,把她脸颊的酒窝衬得格外深。
“王婶总说我倔,”林瑜夹起一筷子芥菜丝递到暮椿嘴边,眼里带着点促狭,“明明你才是最倔的,上次发烧硬撑着画完那幅《秋山图》,差点晕在画室里。”
暮椿张嘴咬住菜丝,芥菜的辛辣混着花椒的麻劲在嘴里炸开,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林瑜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林瑜的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箍得更紧。
“别动,”暮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沙哑,“让我抱会儿。”
雨声在窗外织成一张密网,炉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揉在一起的剪影。林瑜渐渐放松下来,抬手覆在他环着自己的手上,指尖划过他指节上的疤痕——那是去年帮她修画室屋顶时,被瓦片划的。
“下周去看画展?”林瑜忽然说,“听说美术馆来了批徐悲鸿的真迹,有你最喜欢的《奔马图》。”
暮椿的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慵懒的暖意:“你想看什么,我们就去看什么。”
“我想看你看完《奔马图》,会不会手痒想画下来。”林瑜转过身,鼻尖对着他的鼻尖,呼吸里带着芥菜的辛辣和炉火的暖,“上次你看了《五牛图》,回来对着咱家的老黄牛画了三天。”
暮椿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滑到鼻尖,最后落在嘴唇上,带着点芥菜的麻劲,却温柔得像炉边融化的蜜。
“画你,”他含糊地说,“比画马有趣。”
林瑜的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身后。炉火“噼啪”爆了个火星,照亮了他眼里的认真,像落满了星光。
雨还在下,却像是在为这屋里的暖唱着背景音。桌上的芥菜丝还冒着热气,王婶送的陶瓮放在角落,野菊的香混着松木的暖,在空气里漫开,让人觉得,这样的雨夜,就算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林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裹在毛毯里,躺在沙发上,暮椿正坐在炉边削木头,手里的刻刀在木块上灵活地游走,已经初见一匹小马的雏形。她撑起身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了?”暮椿抬头,把刻刀放下,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刚想叫你,怕你着凉。”
林瑜接过水杯,看着他指尖沾着的木屑,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过去:“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银质的戒指,戒面被打磨成马头的形状,简洁却有神。暮椿拿起戒指,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忽然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刻马?”
“猜的,”林瑜挑眉,“谁让某人是个画马迷。”
暮椿没说话,拿起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正好。他把林瑜从沙发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起刻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手上,教她握着刻刀在木块上划动。
“这里要弧线,像你画仕女的裙摆那样,得有韧劲。”他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带着体温,“力道要收着,太急了会刻崩。”
林瑜的手被他带着,慢慢在木头上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木屑簌簌落下,沾在两人的衣服上,像落了层细雪。炉火渐渐弱下去,暮椿添了根柴,火光重新亮起来,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和戒指上跳动的光。
“雨好像停了。”林瑜忽然说,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
暮椿也侧耳听了听,果然,雨声已经歇了,只剩下檐角滴水的滴答声,清脆得像钟表在走。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
“嗯,天快亮了。”
窗外的云隙里,果然透出了一点鱼肚白,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温柔地漫过屋顶,把这暖炉边的夜,轻轻拥进了黎明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