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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第八十章:檐下的冰棱与掌心的暖

      腊月初的雪总带着股钻心的冷,檐角垂下的冰棱像串透明的玉簪,被晨光照得发亮。暮椿踩着梯子,手里攥着根长竹竿,正小心翼翼地敲那些冰棱——昨儿林瑜扫雪时被冰棱砸了手背,红了好大一块,这会儿还肿着。

      “够得着吗?小心别摔了!”林瑜站在梯子底下,仰头看着他,手里攥着块棉布,紧张得指节发白。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抖,鼻尖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樱桃。

      暮椿回头瞪了她一眼,语气却软得很:“站远点,砸着你怎么办?”话虽这么说,手里的竹竿却收了收,特意避开她头顶的位置。冰棱“噼啪”落下,碎在地上像撒了把水晶,他跳下来时,裤脚沾了片碎冰,融化的水顺着布料往里渗,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你看你!”林瑜赶紧凑上去,用棉布给他擦裤脚,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脚踝,嗔道,“说了让你戴护膝,偏不听,冻出关节炎有你受的!”她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副毛线护膝,藏青底色,上面绣着两朵歪歪扭扭的腊梅——是她前儿熬夜织的,针脚松松垮垮,却看得暮椿心里一暖。

      “丑死了。”他嘴上嫌弃,却乖乖伸腿让她套上,护膝里衬着层绒布,裹在膝盖上像揣了团火。林瑜蹲在地上给他系松紧带,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小腿,痒得他差点笑出声。

      “还笑!”林瑜抬头瞪他,睫毛上沾着点雪粒,“昨天是谁说冰棱好看,非要留着当摆设?结果砸得我手疼。”她把自己的手背亮出来,果然还泛着青紫色。

      暮椿的眼神暗了暗,抓起她的手往嘴边凑,温热的呼吸吹在伤处,带着点薄荷药膏的清凉——是他今早特意去药铺买的。“以后我天天来敲冰棱,”他低声说,“保证一根都不留。”

      林瑜抽回手,耳尖有点烫:“谁要你天天来……我自己也能敲。”话没说完,却被他拉着往屋里走,他的手真热,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漫过来,把她冻僵的手指都焐得发疼。

      堂屋里,炭盆烧得正旺,陶壶坐在炭火边,咕嘟咕嘟煮着红糖姜茶。暮椿把林瑜按在藤椅上,转身去倒茶,粗陶碗碰到桌面时发出轻响,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漫开来。“张婆婆说这茶驱寒,”他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手肿着,多喝点。”

      林瑜捧着茶碗,看着热气模糊了他的脸。他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蓝布棉袍,是她扯的料子,针脚是她缝的,领口有点歪,却被他穿出了几分俊气。“你怎么知道张婆婆说的?”她抿了口茶,辣得眼眶发红。

      “早上碰见她在巷口择菜,”暮椿在她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碗,“她说你昨儿去借红糖,脸冻得像块红布,还说你笨,不知道多穿件棉袄。”

      林瑜“呸”了一声:“她才笨!她择菜不戴手套,指关节肿得像萝卜!”嘴上骂着,心里却暖烘烘的——张婆婆定是特意跟暮椿提了,怕她不好意思说冷。

      暮椿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梅花形状的酥饼,糖霜上撒着点碎果仁。“刚路过点心铺,看见这个,像你绣的腊梅。”他把饼往她面前递,“趁热吃,凉了就硬了。”

      酥饼的甜香混着姜茶的辣,在屋里漫开。林瑜咬了口,酥皮簌簌往下掉,她赶紧用手接着,却被暮椿笑着捏住手腕:“慢点吃,没人抢你的。”他低头,用指尖替她擦掉嘴角的糖霜,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林瑜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里翻出个木匣子,打开是叠绣品——有给暮椿做的荷包,上面绣着只歪嘴的鸟;有给灶王爷缝的布袍,袖口缝歪了半寸;还有块没绣完的帕子,上面只绣了半朵山茶。

      “你看这个,”她拿起帕子,有点不好意思,“前儿想给你绣块新帕子,结果针脚太乱,绣不下去了。”

      暮椿接过来,指尖拂过那半朵山茶,针脚确实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我喜欢。”他说得干脆,把帕子往怀里塞,“就绣成这样,别改了。”

      “那怎么行!”林瑜要去抢,却被他拽进怀里。炭盆的热气烤得人发暖,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林瑜,开春咱去后山种棵梅树吧,就种在你画架旁边,等冬天开花了,你就照着画。”

      林瑜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把脸埋在他棉袍里,闻着淡淡的皂角香,闷闷地说:“那得种朱砂梅,我喜欢红的。”

      “行,朱砂梅。”他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过来,“再种棵玉兰,你不是说玉兰花像小灯笼吗?”

      “还要种点青菜,”她补充道,“不然光看花会饿肚子。”

      “都种,”他收紧手臂,“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我给你搭架子。”

      雪下得紧了,檐角又开始凝结新的冰棱,却没人再去管。屋里的姜茶还在冒热气,酥饼的碎屑落在膝头,像撒了把碎金。林瑜忽然想起张婆婆说的“日子就像这炭盆,得有人添炭,有人守着,才能烧得旺”,她偷偷抬眼,看见暮椿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的轮廓在炭火的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原来这添炭的人,她已经找到了。

      傍晚时,雪停了。暮椿踩着雪去药铺给林瑜买新的药膏,回来时手里还攥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在雪地里像串小灯笼。林瑜正在窗前绣帕子,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肩头落满了雪,手里举着糖葫芦笑,睫毛上的雪粒被屋里的热气一烘,化成了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刚在巷口看见卖的,”他把糖葫芦递过来,糖壳沾了点雪,咬起来咯吱响,“张婆婆说酸的能活血,对你手好。”

      林瑜咬了颗山楂,酸得眯起眼,心里却甜得发慌。她拽过他的手,把刚绣好的帕子往他手里塞——那半朵山茶旁边,被她补了只圆滚滚的小松鼠,正抱着颗松果,傻气又可爱。

      “丑是丑了点,”她小声说,“别嫌弃。”

      暮椿把帕子展开,对着光看了又看,忽然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那里还带着药膏的清凉。“不丑,”他说,“比城里绣坊卖的都好看。”

      窗外的冰棱还在往下滴水,一滴,两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圈。屋里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没画完的画,却已经有了最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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