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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第八十二章:梅树下的约定与未干的墨迹

      暮春的风带着点料峭的凉意,卷着新抽的柳丝掠过院角的梅树。林瑜蹲在树下翻土,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暮椿扛着新做的木架回来了,竹筐里还躺着几株刚从山里挖来的野梅苗,根须裹着厚实的黄泥。

      “这几株品种不一样,”他把木架靠在墙上,蹲下来帮她把梅苗扶正,“有朱砂梅,还有绿萼梅,张大爷说种在墙角能爬满半面墙。”

      林瑜指尖划过野梅苗的枝干,皮上还沾着山里的腐叶:“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绿萼梅?上次就随口提了句‘书上说绿梅开起来像落了场青雪’。”

      暮椿用小铲子在土坑里刨了刨,土块簌簌落在他袖口:“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这话听得林瑜耳尖发烫,赶紧低头去解捆着根须的草绳,却不小心被草刺扎了手,“嘶”地吸了口凉气。

      他立刻攥住她的手指,把刺往外挑。阳光透过梅树枝桠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活戴手套。”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指尖却在她被扎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知道了,暮管家。”林瑜抽回手,故意学着戏文里的调子说话,惹得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肩膀传过来,像春日里的闷雷,不吓人,却让人心里发颤。

      两人合力把梅苗栽进土里,暮椿又去搬来几块青石板,铺在树根周围:“这样下雨时就不会溅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的。”

      布包里裹着支新做的木杆画笔,笔杆是用去年冬天伐的枣木做的,打磨得光滑温润,笔锋裹着细腻的狼毫。“上次看你画梅总抱怨笔杆滑,”他挠了挠头,“我找木匠铺的王师傅学着削的,可能不太直……”

      林瑜握着笔杆转了转,枣木的纹路在掌心微微发烫。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趴在窗边画雪梅,笔杆确实总从冻僵的手里滑下来,当时只随口跟他说了句,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正好,”她蘸了点旁边砚台里的清水,在石板上画了朵简单的梅花,“等它们开花了,我就用这支笔画下来,题上‘暮椿手制笔’。”

      暮椿的耳朵红了,转身去搬木架:“我去把爬架搭起来,不然枝桠乱长,到时候画出来不好看。”

      他搭架子的时候,林瑜就坐在梅树下研墨。墨是去年冬天收的松烟墨,磨在砚台里沙沙响,混着泥土的腥气和梅苗的清香,像把春天揉进了墨里。她铺开宣纸,想画刚栽下的梅苗,笔尖落下去,却不自觉画了个模糊的背影——穿着粗布短褂,正仰头往梅树上绑竹条,正是暮椿此刻的样子。

      “画什么呢?”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扫过她耳后。林瑜慌忙想把画纸合上,却被他按住手腕,“让我看看。”

      画上的线条还很淡,却把他弯腰时绷紧的肩线画得很真。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画中人的衣角:“把我画得这么瘦,是不是怕我抢了梅花的风头?”

      “才不是,”林瑜把笔往砚台里一戳,墨滴溅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墨团,“是你总说‘画画要留白’,我这是给梅花留位置呢。”

      暮椿拿起她的笔,蘸了点淡墨,在那墨团旁边添了几笔,竟画出只啄泥的麻雀,歪头看着画里的背影,活灵活现。“这样就不单调了,”他把笔塞回她手里,“就像这院子,光有梅树太冷清,得有个人搭架子,有只鸟飞,才算热闹。”

      林瑜看着那只麻雀,忽然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她刚搬来这胡同,院子里的梅树还是棵半死不活的老桩,她蹲在树下哭,说“怕是等不到开花了”,是他扛着工具来,修剪枯枝、换土施肥,说“树跟人一样,你对它上心,它就肯活”。现在老桩发了新芽,他又带来了新的梅苗,像把春天一节节接了过来。

      傍晚时起了点风,吹得新栽的梅苗轻轻摇晃。暮椿找来几块石头压实根部,林瑜则把画纸晾在廊下。两人坐在门槛上吃晚饭,就着一碟腌梅和两碗糙米饭,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梅树的新枝上。

      “等梅花开了,”林瑜扒拉着碗里的饭,忽然开口,“咱们请张婆婆来吃梅酱吧?她上次教我做的青梅酱,我总做不出那个酸中带甜的劲儿。”

      “再请上李大爷,”暮椿接话,往她碗里夹了块腌梅,“他懂花,能教你怎么画梅枝的风骨。对了,还要叫上隔壁的小满,她不是总缠着你要学画画吗?正好让她看看你用我做的笔画画。”

      林瑜笑起来,梅干的酸混着米饭的香在舌尖散开:“你倒想得周全。不过小满那丫头,怕是更想抢你的木工工具,她说长大了要当木匠。”

      “那我就教她,”暮椿说得认真,“等她学会了,就让她给咱们的梅树做个更结实的爬架。”

      夜色漫上来时,两人又去检查梅苗。林瑜忽然发现绿萼梅的枝干上挂着个小牌子,上面用炭笔写着“瑜”字,旁边朱砂梅的牌子上是个“椿”字。她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炭粉沾在指腹上,像落了层细雪。

      “谁让你写的?”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张大爷说,给树挂牌能认主,”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这样它们就知道,是属于咱们的梅树了。”

      风里带着梅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林瑜忽然转身,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片花瓣落上去。他愣了愣,随即眼里爆发出亮闪闪的光,伸手把她圈得更紧,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的哑:“再……再来一下?”

      她却红着脸跑开了,跑到廊下收画纸,指尖还在发烫。月光透过梅树枝,在画上投下细碎的影,像给那模糊的背影添了层银霜。她拿起笔,在画角添了行小字:“梅苗新栽,约定待花。”墨迹未干,被晚风吹得微微发皱,却把两个人的心思,都留在了这春日的梅树下。

      夜里,林瑜躺在床上,听见窗外暮椿还在给梅苗盖稻草防冻。她悄悄爬起来,从窗缝里看——他蹲在树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了新抽的芽,月光把他的轮廓描得很柔和。她忽然觉得,所谓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有人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闲话,有人把你的喜好刻在树牌上,有人陪你栽下梅苗,等一场不知何时会开的花,却在等待里,把每一天都过得像花一样,慢慢舒展,慢慢芬芳。

      第二天一早,林瑜发现画纸上多了行字,是暮椿的笔迹,在她那句“约定待花”后面接了句:“花未开时,已有暗香。”墨迹带着点潮,像是凌晨的露水打湿过,却牢牢地渗进了纸里,像他们之间那些没说透的话,不用点明,却早已生根发芽,在心里开出了看不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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