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品物皆春》苹果醋醋

12、当下

　　小花生？”季心明蹲在他身边。
　　季心明起的很早，今天也不例外。

　　“怎么了？”李化生坐起来嘟囔了两句。
　　“是不是做噩梦了？”季心明把他的手握住，轻轻地捏了捏。

　　是噩梦吗，他好像记得有一个小男孩好像很痛苦。被关在小房屋里面，但是他记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李化生清醒过来，看着他道。
　　“你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很难受。”李化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季心明。

　　他今天穿的很日常，一件深灰色的V领长袖，衣物看起来很柔软，自上而下能看见他清晰的锁骨。

　　见他没说话，季心明温言，“我们下去吃饭吧，今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你今天不上班吗？”李化生问道。
　　“今天不上，陪你去医院复查。”季心明笑笑，温柔地看着他。

　　李化生呆呆地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起身去了洗手间。
　　季心明就直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像是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李化生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情，脸有些发热，干脆背对着他，望向了窗外。

　　从窗户望过去，能看见房子前的花。姹紫嫣红一片，像是刚浇过水，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

　　季心明真的很喜欢种花，他想。

　　吃早饭的时候，杨雪和季林没有来。季心明说他们二人早上离开了。

　　“为什么离开了？”李化生嘴里嚼着面包，含糊道。
　　季心明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又如实道，“其实，爸妈在A市有房子，只不过因为你他们才住在这里。”
　　“因为我？”李化生喝了一口，又接着刚才的话题。

　　季心明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李化生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你开心吗？”季心明突然问道。
　　“啊？”李化生不明所以。

　　“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开心吗？”季心明低眸没有看他。
　　“嗯，爸妈很好，你也很好。”李化生很喜欢季心明一家人，像是上午和煦的暖阳，照在身上很暖和，从身体直至心脏。

　　季心明微微一笑，“那就好。”
　　回望最近一段时间，李化生对失忆前的自己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失忆前的李化生，肯定有一个不好的家庭，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还与季心明定下了结婚协议，疑似有兼职其他工作，但这些似乎都是冰山一角。
　　连李化生都看不清李化生。

　　李化生想起昨晚杨雪说的那句话，又抬头看向季心明。“我们能跟我说说我们是如何结婚的吗？”
　　自那封结婚协议书之后，两人默契的未曾提起，但李化生想要知道，他也不想一直骗自己。
　　“你真的想听吗？”季心明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
　　李化生点点头。

　　“3.4日，有人跟我说，你在相亲。”
　　“你一直关注我？”李化生微微蹙眉。
　　“是，我是喜欢你的人之一。”季心明看着他，认真道。
　　“之一？”李化生思索着，自己好像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受欢迎。
　　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是很熟。不过李化生有些佩服季心明能与他坦诚相待。

　　“我们小花生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季心明的话就像一杯温润的蜂蜜水。
　　李化生听着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喜欢我，之前的我知道吗？”
　　“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季心明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又补充道，“我也才到这个学校不久。”“你到这个学校也是因为我吗？”李化生问道。

　　两人像是在互相审问对方一般。
　　李化生双手握住放在桌子上，微微前倾。
　　“是。”季心明斩钉截铁道。
　　“你跟踪我？”李化生蹙眉看着他。
　　“没有，我只是多关注你一点而已。”季心明连忙澄清。

　　李化生展眉，又看着他。“后来，我加了你的联系方式，你说，要我签一份结婚协议，就算结婚了，第二天我们就去领了证。”季心明说完便沉默了一阵，眼里似乎笼罩着一团雾气。

　　“后来呢？”李化生追问道。
　　“后来第二天你出了车祸，我就去医院照顾你，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你好像对我的事情也了解的不多？”李化生从他的言语中得知，季心明与失忆之前的他似乎也接触不多。

　　“嗯。”季心明的眼神里面又多了几分阴翳，“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你，但自从你出车祸的消息传到我的耳朵，我很害怕，害怕你永远地离开，我们好像还没有开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也还没有让你喜欢上我。”
　　“所以，从你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两人是另外一种重生。”窗外的风将窗台上那株鸢尾吹得摇晃不止。
　　李化生也沉默了，片刻后，又道，“你没有很了解我，但是你很喜欢我？”李化生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直觉驱使他道，“还是你很久之前就认识我？”是由于各种原因分开，两人又各自处于不同的环境，就连性格和行事作风都变得捉摸不透。

　　季心明眉尾上扬，“小花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李化生的情绪很复杂。

　　“那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很久之前。”季心明笑笑，“也许对你来说，不算是很愉快的记忆，但我们两人在一起是开心的。”
　　“那你找到我的那时候，怎么不跟我说？”李化生看着那双眼睛。
　　“我怕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季心明小声道，又微微笑道，“还好我早来了一步。”
　　李化生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这种情绪很难言说，心口里像是堵了些东西，他低下头看着还没吃完的面包，默默沉思。

　　手心里传来温热，他抬头，是季心明抓住了他的手。“别怕，我在。”
　　“季心明，我有点不想恢复记忆了。”李化生苦笑道。
　　“不恢复也好。”季心明笑道。
　　“但不恢复，我就会不记得那时候的你。”
　　“记住现在的我就好。”季心明安慰道。

　　当下，是他们的当下。
　　是失而复得的当下。

　　*
　　李化生做了全面检查。
　　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失忆的情况还是存在。
　　于是李化生转到了精神心理科。

　　医生跟他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后，又给了他了一些药物。
　　李化生都乖乖地收好。
　　回家的路上，李化生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道。

　　“我想回学校上课了。”
　　车窗外仍旧是高楼大厦，但好像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季心明为他打造的温室里面。
　　季心明淡淡地应了一声。

　　手机发来一条消息，是温时发给他的。
　　李化生拿出来看了一眼，心口一颤，立马回了过去。

　　【温时：你家人刚刚来找你了［呆滞.emoji］】
　　【李化生：是谁？】
　　【温时：是一个女人，她说是你的家人，来找你。】

　　“怎么了？”身旁传来季心明的声音。
　　李化生将手机亮给他看。
　　季心明很冷静地瞥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看路。

　　“你认识我的家人吗？”李化生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季心明这个问题。
　　“不太认识。”季心明的语气有些冷。
　　李化生继续回温时。

　　【李化生：她走了吗？】
　　【温时：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下一秒，李化生的手机果然来了陌生电话。
　　他没接，而是看向季心明。
　　季心明将车停靠在一边。

　　“接吧，没关系的。”季心明握住他的手。
　　李化生按了接听。
　　毫不意外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李化生，你在哪？”
　　像是在审问一般，奇怪的是在李化生的脑海里面呈现的是一个面目狰狞地女人模样，只是五官很模糊，他看不清。
　　“我在路上。”李化生没头没尾地回答。
　　“你出事了？”那边似乎有些疑惑。
　　“出了车祸，刚出院。”李化生如实回道。
　　“方便见面吗？”

　　李化生又看向季心明，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什么时候？”李化生道。
　　心里有股奇怪的不适感。
　　是家人又怎会这么久才联系他。

　　那边顿了顿，开口道，“晚上八点，余记咖啡馆九号桌子。”
　　随后，那边便挂断了。
　　心里那阵奇怪的感觉让他久久没能缓过来。
　　手机又亮起，是温时的消息。

　　【温时：抱歉，我擅自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会不会不太好，非常抱歉！】
　　【李化生：没事。】

　　“如果你不想去见她那就不去。”季心明温言。
　　“我去。”李化生收拾好情绪。

　　家人，是怎样的家人，李化生的心里有了底。
　　晚上八点，李化生坐着季心明的车到了咖啡馆。

　　“我想一个人去。”李化生下车的时候叮嘱了季心明。
　　下车时，李化生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没有月亮，夜晚有些闷热，今晚应该会下雨吧。
　　他做好准备，走进那家咖啡馆。
　　九号桌那里坐着一位女人。

　　扎着丸子头，一身很普通的衣服，正低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见他走过来，猛然抬头看着他。

　　“李化生，你终于来了，这么久不联系我还以为你死了。”女人的声音要比在手机里面的尖锐刺耳。
　　“我不记得你是谁了。”李化生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刚坐下就听见对面嗤笑一声。

　　“李化生，你别在这里装。”
　　“你可以去医院问我的主治医师。”李化生将检查报告放在她面前。
　　这才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惊讶。

　　女人拿过资料看了看，怀疑的眼光扫过他的脸颊。
　　“那你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我还能拿到一笔保险。”
　　“拿不到的，因为我是闯红灯出的车祸。”李化生淡淡道。
　　“李雨。”李化生叫着她的名字。

　　李雨这个名字还是下午季心明告诉他的。
　　但也仅仅只知道这个名字。
　　李雨微怔，愣愣地看着他。
　　“你真的是我的家人吗？”
　　李雨反倒大笑起来，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失笑。

　　咖啡馆的人很少，几近没有。

　　李雨笑完后又道，“我在你五岁的时候把你从福利院带回家，把你拉扯大，怎么不算是你家人。”
　　福利院？李化生庆幸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庆幸自己与面前的人没有血缘关系。

　　她又皱着眉头，瞬间变了脸色，质问道，“上次你发的结婚证是什么意思？”
　　李化生看着她。

　　从联系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一句问候他的话，全是质问、怀疑、轻视。
　　这不是家人，倒像是债主。
　　李化生不禁开始心疼自己。

　　“我结婚了。”
　　那杯咖啡溅到了一些到桌子上面。
　　“你和谁？”她情绪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彭泽没来找你吗？”

　　“什么彭泽？”李化生疑惑道。

　　“我忘记了，你失忆了。”她又冷静下来，意味深长地冷笑道，“是你最喜欢的弟弟，不是吗？”

　　“我已经结婚了。”李化生也笑了笑。
　　管他什么弟弟哥哥好，他现在已经结婚了。
　　李雨脸上没再掀起波澜。

　　“他对你很好吗？他很喜欢你吗？你会和他离婚的。”
　　李化生心里震了震。
　　李雨笑了笑，“在他知道你的往事之后。”
　　李化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
　　“你会记起来的，彭泽也会来找你的。”

　　咖啡馆有有人进来，再一抬头，李雨的身影已然走远，只留下李化生一人坐在这里。
　　很久之后，他才起身。

　　服务员过来买单，他摸了摸身上，没带钱，无奈之时，视线里出现了一节白皙的手臂，手腕上是一块很闪的表。
　　顺着那手臂往上，是季心明的脸，对着他暖暖地笑了笑。

　　“我们回家吧，好吗？”
　　季心明向他伸出手。
　　“好。”李化生微微点头。

　　路灯在高速路上往后飞驰，李化生好像没有见过夜晚的城市。
　　远处的灯光太过耀眼，他回过神来。

　　“季心明，你会讨厌我吗？”李化生掰扯着自己的手指。p
　　“嗯？”季心明像是没听见一样，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季心明，我好像......”配不上你的喜欢。
　　“好像不是一个好人。”

　　李化生闭上眼睛，心里溃不成军。
　　“小花生，我就算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你。”
　　远处的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万物都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