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品物皆春》苹果醋醋

19、第 19 章

　　李化生捂住口鼻，将粉末洒在他的脸上。
　　彭泽顿时咳嗽了几声。
　　李化生趁着这时间跑向门边，用力扯了几下。
　　彭泽的脚步慢慢逼近。
　　李化生听见了那刀划过空气而发出的尖锐锋利声。
　　“咔——”门开了。
　　李化生匆忙跑了出去。
　　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如他所料，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旧楼房，周围了无人烟。
　　李化生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忙跑向楼下。
　　彭泽吸了花粉之后，跑得也慢了些，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也没拉开多远。
　　“李化生，你回来!”
　　彭泽拿着刀的手，朝着他飞来，那一瞬间，李化生不想动。
　　就跟那次车祸一样。
　　他其实看到了车来。
　　但是身体却不想动。
　　这样是不是就能永远脱离这个世界，脱离这些痛苦的回忆和人。
　　“团团——”
　　李化生落入了一个鸢尾花香的怀抱。
　　清醒过来的时候，季心明的脸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你……”
　　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要回来，他怎么会找到他……
　　一连串的问题，堵在了喉咙里。
　　直到手上感觉到一阵湿润。
　　李化生猛然伸手看了看。
　　是那只环抱住季心明的手，沾上了血，李化生赶紧松开季心明看了看，他的腰上插了那把匕首。
　　源源不断地向外崩着血，浸红一片衬衫。
　　“季……季心明!”
　　“李化生！”
　　李化生循着声音，是温时，背后还跟着覃风。
　　“快……快叫救护车！”
　　李化生脑袋一片空白，季心明倒了下来，李化生将他楼在怀中。
　　他好像听不见季心明在说什么了，他的嘴唇蠕动着，最后还笑了一下。
　　在笑什么?
　　李化生看着季心明。
　　“季心明……季心明……”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抚摸着季心明的脸，却将他的脸都染上了血。
　　他想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季心明，你不能死……
　　耳鸣声逐渐扩大，李化生感觉到呼吸加快，胸口不断起起伏伏……
　　季心明握住了李化生的手。
　　还好，他赶上了。
　　但是，他的小花生好像被吓到了。
　　不远处，彭泽已经倒下。
　　警车的鸣笛声将近，把季心明抬上车的那一瞬间，李化生才回过神来。
　　“季心明……别睡。”
　　李化生看着他。
　　“嗯。”季心明轻轻应了一声。
　　“季心明。”
　　季心明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捏了捏他的掌心。
　　手术室的灯亮起，李化生站在外面，茫然地看着里面。
　　他突然想起季心明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心快碎了，除了季心明其他人都变成了灰色。
　　好像那场暴风雨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秒……两秒……
　　度日如年。
　　“您需要处理一下吗？”
　　有小护士过来问他。
　　“我没事。”李化生颤抖着的手一直抬在空中，没有放下。
　　他的整双手，都沾上了季心明的血。
　　小护士还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懂，只好摇了摇头，一直盯着手术室。
　　“李化生？”
　　温时跑了过来，站在李化生的身边，看着脸色煞白的李化生，心里有些难过。
　　“李化生，没事的，季心明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才看见李化生点点头，“对，没事的，他会没事的，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灾难带给他的。”
　　李化生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
　　“不是的，李化生，不怪你。”温时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
　　“都怪我……”
　　李化生不再说话，后退两步，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温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好凉的椅子……”
　　李化生却没有任何表情。
　　温时看着他，又看向走廊不远处的覃风。
　　温时是坐覃风的车来的。
　　当时他觉得那个人不对，追了上去，又跟季心明打了电话。
　　路上恰好遇见覃风，就坐了他的车。
　　“温时？”
　　李化生好像突然醒了过来，看向温时。
　　“季心明怎么会来？”
　　“我……我不知道。”温时只好撒谎道。
　　李化生只好点点头，又看向温时。
　　“你没事吧？”
　　刚刚情形过于着急，李化生还没来得及关心温时。
　　他的抑制贴有些脱落，脑袋上满是汗。
　　医院里的人很多，但不排除有那种扰乱信息素的人。
　　毕竟覃风也还在这里。
　　“你去处理一下吧。”李化生看着他道。
　　温时点点头。
　　小护士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李化生这才想起来，这位小护士正是那天为他扎针的小护士。
　　她拿了一块湿抹布，递给李化生。
　　“擦一擦，再等吧。”
　　李化生微微点头道谢，又道，“你们这里还有Omega抑制贴吗，他的掉了。”
　　他看向温时。
　　小护士立马拿出一盒递给温时。
　　“这个多少钱？”
　　温时弱弱地问道。
　　“不用钱，这是我用的，送给你。”
　　小护士道。
　　“谢谢白衣天使。”
　　温时点点头，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待小护士走后，覃风小声问道，“为什么不用我给你买的？”
　　温时没有说话。
　　李化生看着他们二人，内心有些复杂。
　　“你们在交往吗？”
　　“没有。”温时立马回答道。
　　“现在不是在学校。”覃风又回答道。
　　李化生看着站着的覃风没说什么。
　　世界好像又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季心明被推了出来。
　　他紧闭着双眼，正吊着一瓶红色的液体。
　　“家属过来一下。”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刀口很深，失血过多，还需要住院，你先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李化生点点头，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待到病房时，季心明还处于昏迷状态。
　　李化生走上前，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没戴眼镜，镜片早已经碎了，放置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紧闭着双眼的季心明看着脸色发白。
　　李化生坐在床边，刚一碰到那只手，却觉得冰冷非常。
　　不似之前那般温暖。
　　再看到季心明的那一刻，李化生恍若隔世。
　　离开的这几天，李化生肉眼可见季心明瘦了很多，他有些心疼。
　　深夜时，季林和杨雪赶了过来。
　　刚推开门就看见李化生正端正地坐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季心明。
　　“小宝，你没事吧？”杨雪握住他的手问道。
　　李化生摇摇头，“季心明受伤了。”
　　“没事没事，季心明这小子皮实肉厚得很。”杨雪又道。
　　李化生暗暗低下头，没有看杨雪。
　　“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警察说过了，大宝是为爱挡刀，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了。”
　　杨雪一直安慰着他。
　　李化生点点头。
　　“说起来，小时候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得到大宝。”
　　听到这话，李化生猛然抬起头，看着杨雪。
　　李化生跟着李雨走后。
　　季心明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爸妈。
　　杨雪回忆往昔。
　　杨雪和季林由于信息素不匹配，以及她的生殖腔发育不正常，她生不了孩子。
　　季家人自然是闹得天翻地覆，季家没有继承人，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但季林带着杨雪私奔了。
　　本以为他们不会有孩子，可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老天赠予了他们一个可爱的小孩。
　　一个晕倒在他们门前的小孩。
　　小孩醒过来的时候很伤心，嘴里念叨着要找团团。
　　杨雪也没办法，只好说，等他病好了，长大了就能找到团团。
　　小孩很坚强，一路走来也没有哭。
　　杨雪问他，在找到团团之前要不要住在他们家，让他们来做他的爸爸妈妈。
　　小孩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杨雪看着不远处。
　　“他说……‘以后等我找到团团了，能不能对团团也像对我一样好？不，要比对我还要好。’”
　　李化生又低下头。
　　“我说‘那是自然’。”
　　杨雪笑了笑。
　　当时的圆圆这才又放心地点点头。
　　圆圆有了第一个正式的名字——季心明。
　　虽然处在事业上升期，杨雪还是把季心明带在身边，季心明学习很快，也很努力，懂事得帮爸爸妈妈处理事务，学习知识。
　　直到后来福利院院长找过来，杨雪给季心明直接办理了领养手续。
　　至于季心明是怎么从福利院跑出来的，再找到杨雪的，杨雪也不是很清楚。
　　“后来，我们就叫季心明大宝，私下称你为小宝。”
　　李化生低眸，原来这么早的时候，杨雪和季林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在他还在承受那份痛苦的时候，季心明早已帮他找好了家人，并等着他来。
　　内心五味杂陈，好像那些痛苦的日子正在慢慢消散。
　　“他告诉我们结婚的那天，很高兴地跟我们说他真的很开心。”
　　杨雪自觉说的有点多了，顿了顿，又看向李化生。
　　自见到他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小宝肯定受过很多苦，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内心很痛苦。
　　季心明先前跟他们说，他和小宝还没相认，不要吓到他。
　　在与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面，李化生与生俱来的忧郁感让杨雪觉得心疼。
　　她也没有看见他与他家里的人联系，就像浮萍一般，飘在空中。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他了。
　　那天，看着吃着她做的面，眼里噙着泪水的小宝，杨雪内心也很痛。
　　她希望小宝能对他们敞开心扉，让他们细细的抚平他的伤疤。
　　“小花生？”
　　床上的人半阖着眼开口道。
　　“还有妈妈也在。”
　　杨雪看着他，悄声道。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季心明握着李化生的手。
　　“没什么，我们就聊了一会天。”杨雪笑道。
　　“你还好吗？”李化生看着他。
　　季心明的手早就被他捂热，现在比他的手还要热。
　　李化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季心明看着面前的人，一个比一个疲惫。
　　李化生：“我陪你。”
　　“那……那好吧，那我就回去陪你爸了。”杨雪只好点点头，看着他们二人，如此也是放心了。
　　杨雪走后，李化生简短的洗漱了一下，家里的阿姨也把一些日常物品都给他们送了过来。
　　“多谢丁阿姨跑这一趟。”
　　李化生接过那些物品，又接过丁阿姨带过来的饭菜，走到了季心明床边。
　　丁阿姨看了一眼季心明，问候了两句，季心明安慰着她让她别伤心，李化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礼貌地笑了笑。
　　丁阿姨离开后，李化生坐在床边，应季心明的要求给他喂饭。
　　他调高了一点靠背。
　　季心明就半张着嘴让他喂。
　　“烫……”
　　李化生立马收回手，给他吹了吹。
　　吃东西的时候季心明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似季心明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李化生有些不好意思，“怎么盯着我？”
　　季心明干脆笑了笑，“开心。”
　　李化生叹了口气，吹了吹手中的汤，喂到他嘴里后又道，“人都变成这样了还开心？”
　　“这不是伤，是我的勋章。”季心明自信地道，面目顿时呈现一丝痛苦的神情，李化生立马关切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没事。”季心明咬着牙道。
　　“别乱动，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李化生放下那碗汤，扶着他。
　　在一抬头对上季心明那双眼睛。
　　眼睛像是银河一般，在医院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小花生，为什么不躲？”
　　“你答应我的事，为什么没有做到？”
　　季心明仰望着他。
　　李化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小花生，我很生气。”
　　季心明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李化生小声道。
　　那把匕首确实可以躲开，但他在那一瞬间好像丧失了求生的意识。
　　之前说答应季心明要好好爱惜自己，他好像很难做到。
　　“小花生，看到我受伤你的感觉怎么样？”
　　季心明又问道。
　　季心明的话像是一把把刀，但又没有刺中他。
　　“我很担心，很伤心，也很心疼……”李化生也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就是我的感受，如果换作是你，我也会这样难过，甚至比你更难过。”
　　季心明继续看着他。
　　李化生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他好像只顾了自己，就像离开福利院的那天，他也没有考虑季心明的感受，这次也是如此。
　　他好像给季心明带来的都是无尽的悲伤与害怕。
　　他也不敢去想，他走了二十年，季心明找了他二十年。
　　如果换位思考一番，两人的痛苦不相上下。
　　李化生抬起头，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睛。
　　心中又是一慌，他仿佛看见了那日离开时，圆圆那双悲伤的眼睛。
　　“对不起……”李化生捧着他的脸，为他拭去眼角的泪。
　　“我也不想让你承诺什么了。”季心明别过脸去。
　　李化生心脏一顿，摇了摇头，“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季心明还是没有看他。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李化生没辙，闭着眼道。
　　季心明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
　　“那你亲我一下吧。”
　　李化生都已经做好了受惩罚的准备，没想到季心明会这么说。
　　他又想了想，季心明本来就跟他们不一样。
　　于是他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在他的嘴唇上吻了吻。
　　李化生怕扯着他的伤口，所以是很轻柔地一个吻。
　　又落在了他的额头。
　　“不要再有下次了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