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好学生》川故

6、Chapter 6

　　莫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两名工作人员正走过来，态度强硬，坚持要带她离开。

　　这一路七拐八拐，她有心想套话，奈何两名工作人员充耳不闻，直到一扇门前，他们才转身离开。

　　莫颖被另一波工作人员领进去。

　　从这几人的话里，莫颖终于弄明白从刚才到现在是怎么回事——简单来说，她被宋河年坑了。规矩里有一则，自由赛也可以是挑战赛，如果被踹下观众席，主办方默认双方必有一战，且掉下观众席的那一方无法拒绝。

　　宋河年误以为她是机甲师，而他自己显然是单兵，还利用赛场的规则，故意踹她下来比赛。

　　莫颖：……多小心眼儿一男的。

　　“这种比赛有奖励吗？比如，钱之类的？”莫颖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从头到脚都包着白色的工作服，只露出藏在投在透明材质的眼睛。眼下黛青，一道细细的皱纹蔓延到眼尾，想来在这里工作有些年头。

　　“除非你们提前设下赌注。”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

　　莫颖摇头，无奈叹口气，躺进驾驶舱。根据工作人员的提醒，进入驾驶舱后会有半分钟的眩晕感，这是网络和脑电波接轨时产生的影响，等这股眩晕感消失再睁开眼睛，对之后的比赛有好处。

　　七月黄系统是联邦统一使用的机甲模拟系统，经过上百年的研究和发展，技术越发成熟，普及度越来越高。莫颖所在的学校买不起，老师只能口述相关内容。参加升学选拔赛时，莫颖没有实操经验，登入系统还有些慌乱，幸好，对手显然也不甚熟悉，两个新手对战，系统只给了及格分，擦线过关。万岁！

　　如今再进入这里，看到陌生又熟悉的操作界面版，莫颖镇定多了。

　　比赛前，选手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机甲类型，再根据习惯调整细节，直到这台虚拟机甲与日常训练的机甲数据一致。

　　莫颖没有训练机甲，直接选升学赛用过的轻型机甲“鸿翼”，跳过细节调整，进入备战区。

　　计时三十分钟后，地图开始。

　　机身下滑，片片云朵骤然上拉，蓝天之外，灰蒙蒙的城市盘卧在地上。往下看，钢筋水泥之都只剩下片瓦残垣，断垣残壁。灰黑色的钢筋如同奋力攀缘的牵牛花，迎风招展。柏油路在城中蜿蜒伸展，凹陷、凸起之处犹如花一样，凄惨而肆意的铺满大地。

　　莫颖落地后，没有选择进入掩体，而是站在最高的平台上踱步，四处张望。

　　两百公里外的郊区，一座废弃的加工厂依傍山丘而建，地裂撕开半座厂房，寸寸断裂的钢板附在房梁上，扯住即将倾倒的颓墙。晴空万里，光从裂口里探进来，照亮角落里橙色的反光板。

　　‘默语’紧贴墙壁，身体下倾，长枪架在小臂上，枪口对准青色的‘鸿翼’。

　　两分钟前，宋河年降落在这片空旷地带，一落地就找到这块掩体，背靠山丘，易守难攻，排除危险因素后，他暂时躲在这间厂房里，用千里镜寻找对手的蛛丝马迹。

　　调整机甲的时间根据双方决定，一方进入备战区，另一方就会进入三十分钟倒计时。

　　宋河年才上手，系统就发出倒计时，猝不及防之下，他手忙脚乱调整机甲数据。最快四十分钟也得要调整完的机甲数据，他今天只花了二十九分钟，放弃细枝末节，注重最重要的几个部位。

　　调整完毕，他长叹一口气：区区一个机甲师，不值得他花太多心思，照样能出口恶气。

　　‘鸿翼’在平台上不急不慢地走动，宋河年从狙击镜头里看着，嗤笑一声，又觉得有些怪异。哪怕是最垃圾的新生，刚进入陌生地图，都知道最基本的三步走——找掩体、排危险、探敌情。这个机甲师跟傻子似的，在平台上瞎晃悠，不就是个活靶子？

　　宋河年抬枪，预备射击，一晃眼，目标丢失了。

　　怎么回事？

　　宋河年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被骗了，轻型机甲全力加速，速度极快，那个机甲师难道发现他的位置了？他迅速收枪，换到五米外的墙壁裂缝处，透过缝隙向外看。

　　外面毫无变化。

　　宋河年压下心里的一丝异样，继续侦查，寻找‘鸿翼’的位置。

　　场馆里，显示“D36”的平台上坐着几个人，墙上正播放D36号宋河年的比赛画面。他们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对屏幕里的比赛不太感兴趣。自由赛的赛况两极分化，好看的特别好看，无聊的跟儿戏似的。眼下，几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关注屏幕里的比赛进展，寻找更感兴趣的比赛。

　　“哎？这个D77在干嘛？它不比了吗？”

　　旁边的人闻声而来，对比两边的比赛视角，一时间也一头雾水：“不该啊……额，这是哪个大二的弱鸡跑来现眼？这么臭的技术，怎么从‘灭绝师太’手底下熬过大一的？”

　　此时，莫颖正在一栋被打通的写字楼里漫步。系统里的地图是实地取景，大数据构建，每一处细节都做到无比真实。

　　第一次进来，莫颖一心想着过线，没仔细注意场景细节。现在，她扣下一块水泥，水泥块的颗粒感不仅通过镜头呈现在眼前，机甲手臂也能感受到，不规则物体每一面的受力点各不相同。

　　“如果军训能在这里训练就好了。”

　　莫颖从砸断的墙壁裂缝里跳出去，落在十几米外一栋倾斜的大楼上。两栋大楼双双倾斜，形似搭桥。她站在顶点，四周环顾。

　　废弃城市的地图对一些人来说，相当复杂，断楼，旧路，意料之外的绝路，都是麻烦，但经过老师的资料整合，这恰恰是莫颖最能接受的一类地图。她出生在废弃的荒城，天然亲近这种地图。

　　极目远眺，盘衡的山丘和树林，一片绿色中的加工厂格外显眼。

　　莫颖站在原地，望着那座加工厂，半分钟后，她跳到地上，借助交错的大楼掩护，在城市里迂回前进，摸清城市的构造。

　　加工厂里，宋河年慢慢放下枪，心里憋出一股无名火。

　　对视那一眼，宋河年本有大好机会一枪重击‘鸿翼’，但是，考虑距离太远，最大火力输出的动静一定会引起对手的防备，作为轻型机甲的“鸿翼”，无论是潜逃，还是追杀，对驾驶“默语”的宋河年来说，都很麻烦。

　　他的目标是酣畅淋漓速战速决，只此一击重击，远远不如一击毙命来得痛快。

　　犹豫只有半分钟，在‘鸿翼’潇洒转身后，这像是被施舍的。

　　可笑。

　　宋河年心里很清楚，对手只是一个混日子的机甲师，论战斗素养，论熟练程度，绝对比不上他。

　　下一次，他一定会将对手一击毙命。

　　‘默语’放弃掩体，高速进入废城，并在城里绕一会儿，模糊对手的视听，才换成正常行驶速度。

　　重型机甲负重高速前进，燃油消耗不少。宋河年看着面板上只剩三分之二的油量，再次下定决心，速战速决。哪怕近身战，他驾驶重型机甲，还比不上一个菜鸟？

　　地上轰隆隆，地下静悄悄。

　　‘鸿翼’正在地下交错纵横的防空洞里绕圈子。

　　莫颖出生在只有编号的星球，前几年刚刚解放。那里只有一片废城。联邦的军队驻扎在边境，花费很多年稳固边境线，让孩子有机会乘坐宇宙飞船跳跃空间，来到大星上学。那座废城还保留着战时的容貌，为了保护无法反抗星兽的人类，城市地下挖了高大的防空洞，可以容纳人类躲避，也可以容纳机甲进入。

　　小星球的人类的庇护所，也是七月黄系统的战场地图。

　　老师曾教过他们，如果遇到城市地图，最方便的一条就是把对手骗到防空洞，放水淹机甲。在水里，系统默认轻型机甲生还的概率最高。

　　莫颖在寻找防空洞的控水阀门。

　　她发现老师说的和真实操作相距甚远，比如，她压根儿不记得控水阀门长什么样子。

　　站在大门前，莫颖望着除了铁锈，空无一字的大门，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这已经是她遇见的第五扇大门，和前四扇门一模一样，要不是地上浅浅的水渍，她连进来的欲望都没有。

　　走不走？

　　‘鸿翼’转身，行驶两三米后，毅然决然转回来，火力输出，直击大门。

　　火焰融化金属，在声声巨响中，金红的火光蒸出大片大片的水汽，迅速笼罩整个通道，并持续向外蔓延。

　　莫颖心里一喜，加大输出。半分钟后，眼前白茫茫一片，‘鸿翼’停止射击。

　　白雾散尽，露出一片浅浅的水坑。水流缓缓流出，漫过机甲的脚底板，浸泡两边干裂的围墙，稍稍浮上两边的过道，一路向前。

　　莫颖微微皱眉，迅速转换方向。

　　一次试错需要五分之一的能源。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她最多只剩下四次机会。

　　半个小时后，‘鸿翼’和‘默语’狭路相逢。

　　听到机甲在路上行驶的声音，‘默语’做好偷袭的准备，在‘鸿翼’探头的瞬间，精准而迅速地崩掉它的左胳膊。火光四射，火星落在地上，迅速熄灭。

　　‘默语’再接再厉，持续射击。

　　察觉‘鸿翼’没有反抗的意思，宋河年加大马力，快速靠近、追击。

　　莫颖顶着红色的警示在防空洞狂奔。

　　宋河年不仅打掉‘鸿翼’的左臂，连机甲的平衡系统也受损，她现在的速度远不及寻常轻型机甲，左臂装载的光刀也丢了，除了远程射击，没有其他手段。

　　一个照面，最大的优势化作泡影。

　　“这技术……也太臭了点，它一轻型机甲，啧，她是不是没进过废城地图？”旁观的人忍不住问，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轻型机甲在防空洞里玩猫捉老鼠，搞笑的吧？还被对手搞掉一根手臂，看她的行动速度，‘鸿翼’的平衡系统肯定也受损。这比赛一边倒，没意思。”另一人附和道。

　　“这才刚开学，自由赛怎么这么无聊，学校里的大佬呢？”有人哀叹一声。

　　旁边一人安慰他：“军训的教官今晚到校，大佬们都去和学长学姐叙叙旧了吧，算起来，那些教官也才大五而已。那才是真大佬。”

　　屏幕里，战火纷飞。

　　防空洞弯弯绕绕，莫颖之前探过不少地方，现在利用转角制造掩体，尽力脱困。

　　宋河年跟在后面，紧紧咬住不放。他扫一眼快速下落的能源，心一横，加快速度，一个眨眼的功夫，一炮擦墙而过，偏偏儿的落在‘鸿翼’后背，又给它一击重创。

　　轻型机甲在防空洞，不亚于麻雀在老鼠洞里飞，要说没有预谋，宋河年绝不相信。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谋划都是笑话。

　　连续几个转弯，宋河年已经追到‘鸿翼’身后，他蓄足能源，准备一击必杀。眼前一花，‘鸿翼’以极快的速度，又一次拐进洞口。‘鸿翼’的能源消耗这么久，这一下，几乎消耗殆尽。

　　宋河年嗤笑一声，转身追上去。

　　穷途末路，它不可能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两相对望，‘默语’掏出最大火力输出的炮筒，堂而皇之蓄能，对面的‘鸿翼’站在一扇门前，前路后路彻底被堵死。

　　看着面板上逐渐攀升的能量条，宋河年心里升起一丝快感和理所当然的顺意。

　　这才是合理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