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两小儿辩七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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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的嘉兴城灯火通明，长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浸在沸腾的热闹里。
黄蓉牵着东张西望的郭芙，转头看向对身旁的丈夫，“靖哥哥，你看，孩子们多开心。”
郭靖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前面兴奋的大小武，落在最后面的杨过身上，这孩子明明很爱热闹，但今天偏不靠前。
“过儿，快来呀！”郭靖招呼他，看出了几分他的别扭。
杨过撇撇嘴，“郭伯伯，这里人挤人，没什么好看的。”
路过卖饰物的小摊，郭芙拉着黄蓉的手要去看。黄蓉笑着依她，她拿起一条编织精巧的红绳手链，喜欢的不得了，“妈，芙儿要这个。”
摊主是个老婆婆，笑眯眯道：“小姑娘，七夕节呀，这手链可以买两条，一条自己戴，一条送给你心里……嗯，送给你最好的小伙伴呀。”她本想说“心上人”，但郭芙年纪太小，便改了口。
郭芙眨眨眼，毫不犹豫地把其中一条递给离她最近的大武，“大武哥哥，给你。”
大武喜出望外，连忙接过。小武立刻嚷道：“芙妹，我的呢？”
郭芙歪头想了想，很“公平”地把另一条递给了小武。大小武得意洋洋，立刻戴上了。
杨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色更冷，转身就要走开。
“过儿，”黄蓉的声音响起，“你喜欢吗？给你们一人买一条。”
杨过知道黄蓉是在照顾他的情绪，他扬起下巴，满不在乎道：“谢谢师娘，我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你们玩吧，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不等回应，径直转身，挤入了人群。
哼！谁稀罕那劳什子手链！颜色俗气，编得也粗糙，白送我都不要！郭芙那蠢丫头，眼里只有那两个跟屁虫，还有师娘，她那是可怜我么？我杨过需要人可怜？
看几个小孩都跑到了前面去，黄蓉急忙叮嘱：“你们慢些，别走散了！”
恰在此时，车马拥堵起来，挡住了视线，而街道中央人潮汹涌。等避开人群再看去时，哪里还有三个孩子的身影？
“芙儿！过儿！”黄蓉顿时急了，郭靖也浓眉紧锁，四下张望，“大武！小武！”
杨过在角落里不以为意，很是淡然，他清楚看见郭芙那丫头跑到了一个小巷里，而大小武则被人群裹挟着往前面去了，但他一声不吭，仍由师父师娘着急。
待郭靖、黄蓉分别离开去寻人后，他才抬脚朝着郭芙的方向而去。
小巷子里，见她孤零零站在那儿，手里捏着一个亮晶晶的廉价珠花，满脸茫然，小小的个子在热闹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无助。
“大武哥哥？小武哥哥？爹？娘？”郭芙踮着脚向人群努力张望着。
杨过靠在拐角的阴影里，静静看了她几秒。
调整了一下表情，他慢悠悠晃了过去，“哟，这不是郭大小姐吗？怎么，你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呢？把你扔下不管了？”
郭芙猛地回头，看到是杨过，暗暗松了口气，嘴硬道：“要你管！他们，他们肯定是去找我了，才没有扔下我。”
少年闻言冷哼一声，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找你？我看他们是自己玩疯了吧。”
视线移到她手里的珠花上，又嘲讽道：“郭大小姐还会喜欢这种廉价的东西？”
郭芙气得跺脚，把珠花放回了小摊上，“杨过你真讨厌！”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妈妈......妈妈说过，走丢了要呆在原地的。
“喂，你杵在这里当路桩吗？挡着别人了。”
“要你管！我乐意站着，爹爹妈妈马上就会来找我的。”
杨过嗤笑一声，站直身体，吓唬她：“谁爱管你。只是提醒你，拍花子专挑你这种落单的肥羊，割了舌头卖去黑窑子。
郭芙被吓得小脸一白，也不管眼前这个人有多讨厌了，下意识就往他身边靠拢。
这全然的信赖像小钩子，扯得杨过心里又酸又麻。
他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清了清嗓子，假装随意道：“郭伯伯他们肯定在着急了，你别傻站在这儿，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视野好，说不定能看到他们。”
“真的吗？在哪里？能一下子找到爹爹妈妈吗？”
“嗯。”杨过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等她，自己率先朝一个人流较少的地方走去，脚步很慢，确保她能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别扭地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杨过牵着郭芙，踩着青石板路往河沿走，远处飘来零星几盏河灯，在水里晃出细碎的光，像被揉碎的星星落进了河湾。
“杨过，你看那盏莲花灯！” 她踮起脚，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声音雀跃。
杨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盏粉白的莲花灯正慢悠悠漂来，灯影在水面漾开浅淡的光晕，连带着郭芙的侧脸都染了层暖光。
她看向天上的星星，“你说鹊桥真的存在吗？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不会难过吗？”
“谁知道呢，也许见了面就好了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可她是仙女啊，天上的仙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农夫呢？”
杨过目光一冷，心想：“你是大小姐，你爹是当世大侠，你娘是丐帮帮主，自然是看不上农夫的，更何况一个乞丐，不过我才不需要你看得上！”
晚风掠过，带着水汽的凉意，河灯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寂静的河边拉得很长。
郭芙的新鲜劲早已过去，“杨过，你说爹爹妈妈怎么还没来啊？”
又是连名带姓的“杨过”！
他瞪着郭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着两只哈巴狗叫哥哥，对我就是一口一个杨过，你叫得倒是顺口。”
郭芙懵了，觉得他无理取闹，也有点生气了，小脸一绷，“你那么凶，还打过我，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大武小武我都叫哥哥，就你不配！”
我不配……
她说我不配……
杨过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他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只是起身闷头往前走，速度飞快。
郭芙看着他骤然沉默的背影，心里那点气也消了，有一丝莫名的……心虚？她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抿着嘴，她默默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卖菱角的小摊，香气飘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摊子，又看了看前面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背影，没敢开口。
杨过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脚步顿了顿，内心还在剧烈挣扎：饿死她算了！谁让她那么气我！
他黑着脸走回去，掏出钱，买了一包热腾腾的菱角，然后看也不看郭芙，直接把整个油纸包塞进她怀里，“拿着，堵上你的嘴！别再跟我说话！”他语气恶劣至极，仿佛是什么奇耻大辱。
郭芙开心地剥着菱角，小口吃着，糯糯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犹豫了一下，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杨过背后的一点点衣料，轻轻扯了扯。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讨好和试探，小声唤道：“杨哥哥？”
少年站住不动，但没有像之前那样甩开。
郭芙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使劲拽了一下他，“杨哥哥，菱角很甜，你吃不吃？”
你还好意思问我吃不吃！
杨过同手同脚地转过身，“谁稀罕......”
“芙儿，菱角好吃吗？吃完了可该出来了。”突然，黄蓉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妈！”郭芙听到黄蓉的声音，兴奋地跑过去，留下杨过在原地。
“妈，这是杨过哥哥给我买的。”
大武小武围着她，“这能有糖葫芦好吃吗？芙妹，别吃这玩意儿了。”
“这个也好吃呀，大武哥哥、小武哥哥你们也吃。”
杨过冷眼看着自己买的菱角，被郭芙一口一个“哥哥”分给了两只哈巴狗。
郭靖抱起郭芙，黄蓉温柔浅笑着给女儿擦汗，大小武则在旁边叽叽喳喳。
杨过自嘲地笑了笑，走到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这里视野开阔。
也好，正好趁着这乱哄哄的时候，我本就打算寻个机会溜走，那桃花岛我早待腻了，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杨过的容身之处？何必在这里看人眼色！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开始暗自观察四周。
“杨哥哥，杨哥哥！”突然，郭芙的声音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
杨过嘴巴一撇，心想：你跑来做什么？反正我要走，与你以后再无干系！
郭芙跑上桥，手里举着两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小脸红扑扑的。大小武跟在她身后稍慢一些。
“杨哥哥，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我爹让我给你带糖葫芦。”郭芙把其中一串不由分说地递到杨过面前，“诺，给你，快吃呀，可甜了。”
杨过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准备好的冷言冷语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我非走不可！
他脸上表情变幻，最终还是接过糖葫芦，“谁要你多事，吵死了，想图个清静都不行。”
郭芙对他的阴晴不定早已习惯，也不在意，咔嚓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你看完水快点回来吧，我爹说等下带我们去放河灯许愿呢！”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和大小武跑回去了，仿佛任务完成。
桥头上，又只剩下杨过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犹豫着，别扭地舔了一下。
“哼，果然不好吃，腻死人了。”
他边说又边咬下了一颗山楂，在嘴里嚼着，又酸又甜。
算了，今晚就先不走了，现在人多眼杂，不好溜。对，等夜深人静了再说。
他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整串糖葫芦，然后磨磨蹭蹭地朝着刚才郭芙来的方向，踱了回去。
桃花岛的深夜静得只剩海浪漫过沙岸的细响，郭芙枕着软枕睡得眉眼舒展，杨过立在榻前，轻轻戳着她的脸颊。
郭芙揉揉眼睛，“唔......怎么了，你大半夜不睡觉”
“我肚子饿了，你把我买的菱角还我。”杨过想到自己买的菱角都被郭芙分给了大小武，而自己却一口没吃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可是已经吃完了啊。”
“那怎么办呢，我饿的睡不着。”
郭芙茫然半响，爬起来偷偷摸摸从床头摸出个小匣子，打开后拿出个油纸包，是她之前吃剩的酥饼。
“这个给你吃。”她迷迷糊糊掰下一半递了过去。
杨过看着形状可疑的酥饼端端正正躺在一只白嫩的小手上，猛地起身，“谁要吃你的口水！”
他脸涨得通红，声音颤抖。
郭芙“哦”了一声，然后毫不在意地塞回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爱吃不吃，妈说了好吃的东西要分享，我又没做错。”
“哼，难得跟你计较。”他夺过另一半，恶狠狠地塞进了嘴里。
他边嚼边道：“那个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后来想了想，其实结局不是那样的。”
“是吗，那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拿你的红绳跟我换，我就给你讲后面的故事。”
郭芙小嘴一嘟，犹豫极了。
突然，一朵亮晶晶的珠花递到她眼前，正是她走失时看上的那朵。
“啊，我要这个，你给我吧。”
见杨过收回了手，不为所动，她拿起床头的红绳给他，“给你嘛，不过我要听故事，还要那朵珠花。”
杨过接过，放进兜里，然后随手把珠花插进她发髻里，接着在她身旁坐下，双腿一盘，摆出了讲故事的架势。
“真正的结局嘛。”只见他扬起下巴，语气十分得意。
“牛郎才不是只会等喜鹊的窝囊废，他发现自己过不了天河，就每天对着河水练功，别人笑他异想天开，他就憋着一口气，非要把这不可能的事做成不可。”
他越说，眼睛越亮，“牛郎每天都会观察水流的方向，然后在瀑布底下扎马步，还会扛着巨石逆流而上。”
郭芙摸着头上的珠花，小声道：“那他不疼吗？”
杨过声音也轻了下来，“肯定疼啊，但一想到对岸有人在等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夜风拂过，栀子花的香气愈发浓郁。
“后来呢？”郭芙已经完全醒了，听得入迷。
少年语气飞扬，“后来啊，他练就了一身本事，不仅能踏浪而行，还能御风而飞。等到又一个七夕，不需要喜鹊搭桥，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渡过那天河。就算是王母娘娘带着天兵天将拦他，他也一掌就劈开了巨浪，一声就喝退了天兵！”
他边说边比划，衣袖带起一阵风，郭芙看得入神，小嘴微微张着。
杨过话音一落，她两只小手就开始鼓掌，“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他被夸得一愣，别过脸去，“这算什么，是人都知道。”
“哼，我就不知道呀。不过，你真有本事，懂得比大武、小武多多了。”她歪着头，小手捧着脸。
杨过努力抿住嘴角，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一声，“还听不听了？”
“听听，我要听，”郭芙又凑近了些。
“王母娘娘没办法，只好说：‘从今往后，这银河随你往来。’所以牛郎织女再也不用一年见一次了，他们在天河边上建了个小木屋，牛郎打渔，织女织布，每天都能看星星看月亮。”
讲完最后一句，他长舒一口气，偷偷瞟了一眼郭芙，见小丫头还托着腮帮子，意犹未尽。
“真好呀，我就知道牛郎不会放弃的，要我是织女，一定天天给牛郎做好吃的。”
杨过的心颤了下，想说什么，又喉咙发干。
“杨过，那牛郎后来教织女武功了吗？我也想学那个踏浪而飞的轻功，这样天天都能出去玩啦！”她越想越美滋滋。
半响没得到回应，郭芙疑惑看去，见他目光冷傲，端坐着一言不发。
她小脑瓜一转，突然福至心灵，“杨哥哥？”
少年脸扭到一边，冷哼一声。
“杨哥哥，你就告诉我嘛。”郭芙小手拉住他的衣袖，扯了又扯。
杨过语气僵硬，“织女不需要学武功，因为牛郎会一直保护她，她想出去玩，自然有牛郎背着她踏浪而行。”
“哇，牛郎对织女可真好，就像爹爹对妈妈一样。”
“哼，那是自然啰……”兜里的红绳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就这样，在一个寂静的七夕夜里，一个半大小子为了一个小丫头，改写了整条银河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两小儿辩七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