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江月》菠萝菇凉

4、我可是伤员

　　林叙白小心翼翼地揽住江予乐的腰，感受着对方大半的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走廊里投下两人歪斜的影子，江予乐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嘶”地抽着凉气：“你慢点儿，伤口扯得生疼。”
　　“谁让你逞能。”林叙白低声嘟囔，却还是放慢了脚步。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江予乐反倒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靠在他肩头的脑袋却悄悄蹭了蹭他的脖颈。
　　好不容易挪到教室门口，谢丘冲上来要帮忙，江予乐却把林叙白抓得更紧：“不用不用，我家学霸扶着就行。”林叙白耳尖发烫，半拖半抱地把人安置在座位上，刚要直起腰，手腕就被拉住。
　　“你不会现在就反悔吧？”江予乐仰着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这伤员连口水都喝不上啊。”周围同学哄笑起来，林叙白抽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他膝盖，换来一声夸张的“哎哟”，只能抿着唇转身去接水，身后传来江予乐得意的笑声，混着铅笔盒被碰倒的哗啦声，搅得他心里一团乱麻。
　　林叙白握着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在教室后门停住了脚步。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户，江予乐歪坐在椅子上，明明膝盖缠着绷带，却笑得前仰后合，一只手虚虚挡着谢丘佯装要来挠痒的手。谢丘夸张地做着鬼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偶尔夹杂着压低的笑声，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玻璃杯有些烫手。热水在透明杯壁上凝成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混着掌心的汗意。江予乐笑起来时露出的虎牙，和刚才在医务室里拽着他衣角喊疼的模样重叠，搅得他心口莫名发涩。
　　“发什么呆呢？”江予乐突然转头，眼睛亮得像浸了蜜，全然没注意到林叙白瞬间紧绷的脊背，“快给我快给我，渴死了！”他伸手去够杯子，指尖擦过林叙白冰凉的手背，“还是学霸最好，接个水都这么快。”
　　林叙白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看着对方仰起脖子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突然发现江予乐校服领口不知何时蹭上了医务室的消毒水痕迹，在纯白布料上洇出淡淡的黄。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此刻却让他喉咙发紧，连转身回座位的脚步都变得僵硬。
　　林叙白将玻璃杯重重搁在江予乐桌上，震得铅笔盒里的笔都跟着颤了颤。他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冷得像掺了冰碴：“我刚才看你和他打打闹闹的，腿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喉结滚动了一下，攥紧的拳头藏在身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不会再给你接水了。”
　　江予乐正仰着脖子喝水，闻言差点呛到，水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在雪白的绷带边缘。他慌忙放下杯子，拽住林叙白的袖口，指尖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别啊！刚才是闹着玩的！”膝盖往前探时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还是死不松手，“你看，我现在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他眨巴着眼睛，故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却在瞥见林叙白泛红的耳尖时，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甜。周围同学的起哄声里，江予乐晃了晃发颤的手腕，银色手链叮当作响：“学霸大人，再通融通融？”
　　谢丘凑到江予乐身边，挤眉弄眼地调侃：“江予乐，你真不要脸哦~”他故意拉长语调，还冲林叙白挤了下眼睛，“刚才是谁在医务室里装可怜，现在又生龙活虎了？”说着伸手戳了戳江予乐缠着绷带的膝盖，惹得人差点跳起来。
　　江予乐急得涨红了脸，一边躲着谢丘的手，一边冲林叙白使眼色：“别听他胡说！我这伤明明还疼得厉害！”他抓住林叙白的衣角，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你看，绷带都还没拆呢！谢丘就会欺负伤员！”尾音带着委屈的颤，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林叙白，活像只急于证明自己的小狗。
　　历史课的钟声敲响时，年轻女老师踩着细高跟“咔嗒咔嗒”走进教室，手中教案甩在讲台上发出闷响。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窃窃私语的学生：“今天讲第一章，认真听，后半节课自己背，下节课抽背，背不出的，放学留堂。”
　　前二十分钟，教室里只回荡着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女老师语速极快，重点难点噼里啪啦往外砸，时不时敲着讲台强调：“这些时间节点，必须记住！”江予乐听得昏昏欲睡，膝盖的伤口隐隐作痛，偷偷瞥向旁边奋笔疾书的林叙白，对方专注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好了，剩下二十分钟自己背。”女老师合上书本，手肘撑在讲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班，“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谁在装模作样。”教室瞬间安静，只余书页翻动声。江予乐盯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抓耳挠腮，转头看见林叙白已经背完，正低头整理笔记。
　　“学霸，救救命……”江予乐戳了戳林叙白的胳膊，压低声音，“我膝盖疼，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你给我划划重点呗？”他眨着眼睛，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手腕上的银手链晃出细碎的光。林叙白耳尖泛红，默默将笔记本推过去，指节敲了敲几个标红的段落，小声说：“先背这些。”
　　女老师的目光突然扫过来，林叙白猛地抽回手，低头假装看书。江予乐捧着笔记本，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却在低头时瞥见林叙白悄悄写给他的纸条：“认真背，别走神。”字迹工整，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加油符号。
　　江予乐盯着笔记本上标红的重点，眉毛皱成了麻花：“怎么这么多！”他捏着纸的手指微微发抖，像只被惊到的炸毛小猫，“这哪是划重点，分明是让我把整章都背下来！”说着哀怨地看向林叙白，眼睛湿漉漉的，“学霸，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报复我刚才找你接水？”
　　女老师咳嗽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江予乐立刻把笔记本挡在脸前，嘴里念念有词假装背书，却偷偷从本子上方露出眼睛，冲林叙白比了个求饶的手势。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将他翘起的发梢染成金色，也照亮了他膝头雪白的绷带。
　　林叙白斜睨了眼瘫在座位上哀嚎的江予乐，笔尖重重顿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墨痕：“她刚刚说过的，是你自己不认真听的，信不信由你。”他别过脸不再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谢丘突然拿笔捅了捅江予乐：“听说学长她们被抽背，连课代表都被留堂到天黑，你要是想试试她的脾气……”
　　话音未落，江予乐突然扑过来，带着薄荷气息的呼吸扫过他耳际：“错了错了！学霸大人救命！”少年发梢扫过他泛红的脸颊，银色手链滑进袖管，“你给我划的重点，我保证倒背如流！要是我背下来，你能不能……”他突然压低声音，尾音黏糊糊的，“今晚再给我做个三明治？”
　　林叙白抿紧嘴唇，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响，只是将课本又往前挪了挪，挡住江予乐那张凑得极近的脸。他重新握紧笔，在笔记本上勾画批注，可笔下的字迹却比平日里潦草许多，明明眼睛盯着书页，余光却总不自觉地扫向身旁。
　　江予乐见他不搭话，先是眨巴着眼睛晃了晃他的胳膊，又用受伤的膝盖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换来的却只有少年愈发紧绷的脊背。他撇了撇嘴，蔫头耷脑地缩回去，嘴里小声嘟囔着“小气鬼”，可还是乖乖低头，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小声背诵起来。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背书声中，林叙白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懊恼——为什么听到那句“小气鬼”，胸口会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下课铃骤然响起，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江予乐“腾”地一下从座位弹起，膝盖的疼痛似乎被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拽住刚要起身的林叙白衣袖：“你等等！我刚背了大半，你帮我抽背一下呗？”他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没注意到林叙白因他突然的动作而泛红的耳尖。
　　林叙白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周围同学嬉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谢丘还不忘凑过来调侃：“哟，江予乐这是抱上学霸大腿不撒手了？”江予乐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可怜巴巴地望向林叙白：“就五分钟！要是背不出来，我、我晚上请你吃煎饼果子！”
　　走廊里的喧闹声混着窗外的蝉鸣涌进来，林叙白望着江予乐发梢上沾着的碎纸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提问，江予乐已经手忙脚乱地翻开笔记本，膝盖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他“嘶”了一声，却还是强撑着咧嘴笑：“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林叙白喉结滚动了一下，翻开课本，声音不自觉放轻：“隋朝建立的时间、人物和都城。”江予乐的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眼睛突然亮起来：“581年！隋文帝杨坚！都城在长安！”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却见林叙白神色未改，心又悬了起来。
　　“那隋统一全国的意义是什么？”林叙白挑眉，钢笔在桌面敲出哒哒声。江予乐抓了抓头发，额角冒出细汗，支支吾吾道：“结束了……结束了长期分裂的局面？”他偷瞄林叙白阴沉下来的脸色，突然急了，直接扑过去拽住他的手腕：“后面的我真没来得及背！学霸你再给我讲讲！”他膝盖的绷带蹭到林叙白的校服裤，带着药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骤然响起起哄声，谢丘吹了声口哨：“江予乐，你这抱得也太紧了！”江予乐的耳朵瞬间红透，却不松手，反而晃了晃林叙白的胳膊：“你不能见死不救！下节课要是被留堂，我就、我就去你家蹭晚饭！”林叙白僵着身子，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连抽回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林叙白垂眸盯着江予乐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嘲：“难道我救你了，你就不会来蹭饭了吗？”他刻意加重“蹭饭”二字，却在对上江予乐亮晶晶的眼睛时，喉结不受控地动了动。
　　江予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膝盖往前蹭了蹭，绷带擦过林叙白的裤腿：“被你发现啦？”他歪头凑近，薄荷糖的气息混着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不过学霸做饭这么好吃，就算不抽背，我也天天去你家报道！”说着还晃了晃手腕上的银手链，“大不了我洗碗，或者……”他压低声音，尾音黏糊糊的，“给你当专属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