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金戈传（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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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办法换了你的眼睛，这也只是我和赤玉的猜测。我们便以你为中心布了一个局，如果归元知道我们下界要落在何处，那便证明，他能够通过你的这双眼睛，掌控天庭的动向。”
闻人月疑惑道：“师尊，我刚成仙，对他来说能有什么价值？”
“归元在槐城的谋划被破除，又与我们打了个照面。待我们回到天庭，便是他被提防的时刻。我们来到的这个时间，槐城已然沦陷，北淞城沦陷也指日可待，他势力扩张到一定程度，正是与天庭互相试探的好时机。”杨岁卿淡然地看着闻人月，“我们都没有《金戈传》的权限，我想这是因为，那本书就是他自己写出来的，作者应是归元本人。”
闻人月略有些混乱，他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意思是……他用某种办法利用了我的眼睛，得知了天庭上发生的事？”
“嗯，他知道我们在找一本与霜月仙花有关的书，利用昔瞳的眼睛回溯过去，写出了那么一本书。为了不让我们提前看到内容，他还设下了一道封印。”
闻言，对方一愣，忽然轻声道：“写书的……不是夫子吗？”
他与师尊对视一眼，才发现对方眼中并无诧异，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个结论。闻人月平静下来，问：“归元伪装成夫子，跟着我们？”
“准确的说，是我们跟着他。你忘了，这车是我们俩强行坐上来的。”
“哦……”闻人月想起自己厚脸皮求着夫子一起朝北去，又说道，“他不拒绝我们，一路上却也没什么动作，难道是在布置什么更深的计谋……”
“没那么复杂，夫子这具身躯上的归元气息非常浅淡，初遇时甚至没让我认出他来。我推断是和那时候一样，他用槐枝操纵着这个身体往北走，与我们相遇应该是个巧合。”
闻人月疑惑道：“师尊，此话怎讲？”
“从他对我们二人的反应如此平淡，便可看出归元并没分出多少心神管理这个傀儡。他如今应该在槐城另行布置，而这具身体只是为了向北探路，方便他日后从北淞城出发侵扰北方诸城。”
杨岁卿朝外看了一眼，篝火已经熄灭了，在沉静的夜色中，赶路的众人都围睡在一起，若要赶赴槐城，除了执意去往那里的车夫，还需想个法子将镖局甩掉。
他回眸时对上了闻人月专注观察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们在马车里都做了什么。
不过杨岁卿活得久了，对这种情爱之事已经许久没体会过，在天庭中时常被后辈倾慕，据说还有人写过他为主角的话本。
杨岁卿的经脉在缓缓枯竭后，他便很少再有精力去想这些事了，全部的心力都分给了解决后顾之忧这件事上。
因此他觉得闻人月的感情很新奇，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了，这份感情只能由闻人月自行消解。
他们安静地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路上一两声虫鸣悄悄地打破宁静，黑夜则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困在更深更沉的静寂里。
闻人月先开口了，他说道：“师尊，昔瞳曾和你表明过心意吗？”
杨岁卿：“不曾，那时候的昔瞳没有化出过人身，起初甚至不会说话，后来通晓人言后，说得也少，写得更多些。”
闻人月了然，怔怔地看向自己手里的仙笔。
杨岁卿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赠你的这几支笔，都是新的。”
听了师尊的解释，闻人月握了一下笔杆子又放松下来，说道：“我只是很在意那段过往，并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或许你对我的……在意，也是因为频繁被那段往事纠缠的缘故，”杨岁卿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你渡了劫，将一切都想起来，便不会再有这些想法了。”
“为什么？我的心意不会这么轻易地改变……”
杨岁卿只是摇摇头，微笑道：“为时尚早，等到了你想起来的那时候，再下定论吧。”
马车里还算宽敞，闻人月和师尊一人分坐一边，一直待到了早晨。
车外传来了一两句人声，闻人月竖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镖局的师傅在用早点，两人围着熄灭的柴火聊了几句。
有个运镖师傅说道：“今早醒的时候，我还觉着有点热，差点蹬掉了棉裤。起来走了几步，也出了一身汗，按理说往北边走，会越走越冷，这倒真是奇怪。”
“你头一回往北走吧，等日头一出来，这地就被晒热乎了，不信你去阴凉地呆着试试，那风可是一阵阵刺骨的冷噢！”
闻人月掀了帘子看过去，那人果真站到阴凉地，打了个哆嗦：“呼……咱们这一趟再走几日才能到？”
“今日赶一赶路，夜里就能到了吧。”那人一口吞了半个干饼子，招呼对方快些吃，“剩下的都是你的……越往北越冷，你记得多吃点。”
闻人月无声地放下帘子，一抬眼碰到杨岁卿的目光，慌忙转开视线，等心里那阵着急忙慌的劲过去了，才装作无事一般与师尊对视：“师尊，阵法没问题。今日要再补一道吗？”
“不必补了，路上要想办法把这些无辜的人甩掉。只留我们一车人。”杨岁卿冲他招手，“手，递过来。”
闻人月不明所以，把手掌向上递过来，杨岁卿用食指触到他掌心中央，令他不由微抖了下手腕。
杨岁卿似乎微微抬眸瞧了他一眼，那眼神转瞬而离，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托住他的手。
食指缓缓移动，杨岁卿画了一道阵给他，说道：“这道阵与‘梦诀’也有些关联，只是时间持续得更短些，名曰‘黄粱一梦’，入梦片刻即醒。”
“黄粱一梦……”
看着闻人月另一手在车垫上描画，杨岁卿一边收手，一边说道：“你现在学得很快。”
闻人月立即手掌下翻，捉住了杨岁卿的手指。
杨岁卿：“？”
闻人月大言不惭，说道：“师尊，我好像没学会。能再教我一遍吗？”
杨岁卿：“……那你先放手，我再画一遍。”
闻人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尊再像刚才一样教我。”
“好啊，坐过来吧。”
杨岁卿与他对视半晌，手腕一拽，把闻人月从那边扯了过来。
闻人月猝不及防地一倾身，手臂努力撑在了一旁的车垫上。
杨岁卿使了力气把他按在旁边坐好，手撑开他的手指，用大拇指在他的手掌上划了一遍，闻人月被他按着筋脉，疼得不敢发声。
师尊抬眼看着他，问道：“这下该会了吧？”
“会了、会了……”
闻人月欲哭无泪，被杨岁卿好一通按摩才抽回了手，不敢再当着他的面放肆。
等他们闹了一通，夫子才姗姗来迟，挑了帘子进马车，他说：“镖局的师傅们都说，这一趟比他们以前走得久，不知道是不是碰上暴风雪的缘故。当时他们的车也翻了，还掉了不少东西，我方才一数，好在掉的都不是值钱的玩意。”
“坐稳了吗？”车夫棉被在前面问道，得到三人的回应后，一抽马鞭，继续行路。
这一路上夫子都在打盹，偶尔颠簸醒一下，也很快继续入睡了。
杨岁卿传音道：“看来确实是槐枝做的傀儡，离本体越近，它便越能感应到本体，为了寻找本体，他也会不自觉进入沉睡。”
“他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应该不会，等到了槐城，我们把这具傀儡藏在城外，只要归元没有接触到他，就无法发现我们的踪迹。”
闻人月沉思片刻，说道：“没想到，傀儡和本体的神思竟然可以分开……”
“还记得我同你讲过的天书规则吗？如果天书文脉中的书籍受损，我的仙元分身也会前去处理。与归元的傀儡是类似的办法。傀儡如果没有受到本体的召唤，甚至可以独立在世间生存。”
杨岁卿说完，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动手吧。”
闻人月一直等着师尊下令，他提着仙笔在身后盲画了一道“黄粱一梦”，笔尖一顿，阵法化作隐现的金丝游荡出去，勾连着身后的镖局队伍。
一道声音忽然说道：“头儿，下雪了！”
“这雪像是要下大的样子，都跟紧些！”
很快，他们的声音像是隔了一道纱帘，隐隐约约地萦绕在耳边，然后越来越遥远，继而听不见了。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经过一阵颠簸的路，夫子又醒了一会儿：“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再有五个时辰就到了。”车夫破天荒地主动接了话。
夫子冲对面师徒二人笑了笑，继续睡了过去。
闻人月传音给车夫：“甩掉镖队了，前面一路盘旋槐枝，不管发生什么，都大胆往前走。”
车夫用一声马鞭回应了闻人月。
闻人月先是给夫子下了一道令他美梦更久的法诀，随后掀开帘子翻上了马车顶棚，放眼望去，前面的窄路两侧皆生长着巨大的槐木，密密麻麻的槐枝垂下来，仿佛幽鬼遮面的一缕缕黑发。
它们或近或远地盘踞在这一方地方，仙笔聚出一点仙元，随后那仙元如江流般源源不断地翻涌出来，化作一道奔腾的火线，朝那些槐枝扑去！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金戈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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