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金戈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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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棉被听到了车棚响声，扭头和闻人月对上了眼神。
闻人月冲他一点头，棉被立刻明白了这是一直暗中联系他的人。
他用马鞭一指前面蔓延的槐枝，大喊道：“大人，前面没路了！”
“没有路，就烧出来一条路。”
仙笔施放引火法诀，把前面盘踞的槐枝烧出一个张牙舞爪的黑洞，闻人月一边施法，一边对车夫沉声说道：“不要怕，向前走。”
马车磕磕绊绊地碾过地上的灰烬，四周的槐枝不断地包裹上来，好似蜘蛛在吐丝，想要死死地缠上猎物。
闻人月运转体内磅礴流转的仙元，手中仙笔接连吐出火苗，着重烧过那些攀着马车边缘的槐枝，但仍有一两根槐枝从马车的底部翻上来，企图将他抽下去，一碰到闻人月的腿脚，就被一阵金光弹了出去，发出了一阵阵焦糊的味道。
不出一会儿功夫，马车已经行驶进了更深的槐树林中，树木愈发密集，细软而黑的树枝条从树干上抽条而出，垂在路边伺机而动，仿佛一根根索命恶鬼的头发。
马车的轱辘几乎是跑在树根上前进，盘旋的树根密密麻麻，完全遮掩了原本的道路，互相纠缠着变成了一条凹凸不平的路。
闻人月给马车外缘加了一层用于隐蔽的结界，他看着地下坚实的树根，起初他与师尊在梦中曾走过的那条进槐城的路，早已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了。
外面的结界随着马车行进，唤醒地上沉睡的槐枝树根，它们迅速地向车轮袭来，而结界也在这样不间断的冲击中，逐渐有了松动的痕迹。
马儿在车夫棉被的鞭策下往前奔去，闻人月留神着烧出前路，没料到马儿踩过的一根粗壮树根忽然苏醒，直冲着前蹄而来，那结界已支撑到了顶点，发出了一声碎裂的声响。
随后，槐枝猛缠上了马的前蹄，马瞬间受了惊，棉被大喊道：“车要翻了！”
他话音未落，那匹马已经高高地将前蹄抬起，试图甩开树根，闻人月担心烧到马蹄，收了手中法诀。
他下意识想喊师尊，然而想起昨日见过的脉象，闻人月又把这一声咽下。
马车车厢内传来咕咕咚咚的声音，闻人月倾身冲车帘内看了一眼，先看见昏迷中摔倒在地的夫子。
随后对上师尊平静的眼神，对方正稳稳当当坐在车垫上，一片衣角也没乱。
他心里莫名被敲了一记定心钟，收回了目光，对棉被说道：“你能控住马吗？”
那马不断地踢跳，棉被猛拽着绳索：“那根缠腿的枝条必须得斩断，马儿的前蹄会被拉断的。”
这时车内传来杨岁卿的声音说：“让个位置给我。”
闻人月：“师尊，别去！”
杨岁卿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虽是凡人之身，但也不至于弱到需要徒弟护着。”
只见他提起手边剑，一个跃步轻踩上了马夫让出的位置，他倾身而上，剑背轻敲马臀，在马惊慌跃起的一瞬间，杨岁卿斜身骑上了马背，另一手持剑朝下，很稳当地斩断了槐枝。
随后借着马落地的势头，收剑退回车夫旁边。
他抬头向闻人月摊开手。
闻人月了然，一伸手将师尊拉上了车厢顶。
马终于安定下来，闻人月补上了结界的缺缝，忽然抬头用法诀烧掉了朝马车大量袭来的槐枝。
杨岁卿：“归元发现我们进来了。”
闻人月紧张地提起笔朝四周看去，在密林之中，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人影。
杨岁卿一拍他肩膀，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定神，看那边。”
远处一道金光闪过，随后不见了踪影。
闻人月感觉眼睛被光刺到了一下，皱眉揉了揉眼：“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
杨岁卿说：“他在用你的眼睛找人，目前还不知道是我们。”
闻人月远眺，那道光已经不见了：“师尊，他好像又逃走了？”
杨岁卿摇了摇头：“这些槐枝是归元布置的，上面有他的气息。如今已经生长到能够吞并整座城，这里的地下已经成了他的根基。他不会轻易逃走，不过他这次不会再轻易现身。”
闻人月问：“他的目标不是我吗？怎么还躲躲藏藏的？”
“他吞没城镇，太过大动干戈，目标可能不仅在于找到你。”
闻人月想了片刻，问道：“师尊，我们既然要潜入，不如把假夫子放在这里，如果他醒了，或许会坏我们的事。”
杨岁卿靠着剑坐下，说道：“不急。假如把他放在这里，被槐枝吞没后，分身的记忆会回到本体里，那样一来，归元便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对我们相当不利。”
闻人月担忧道：“《金戈传》假如攥在归元手里，师尊岂不是一直恢复不了仙身？”
“别忘了，你找到的作者是夫子，而非归元，这个分身应是他当年伪作《金戈传》用的。至于《金戈传》在何处，不急着找。”
杨岁卿顿了顿，拍了一下闻人月的肩膀：“别太紧张，就算你师尊我是人身，也不是真正的凡人。收一收保护欲。”
“保护欲？我吗？好像是有一点……”
闻人月艰难理解了师尊的意思，他总是担心师尊受伤，但以对方的身手，确实不该事事紧张。他绷紧的肩头也终于放松了些。
见闻人月被自己安抚下来，杨岁卿叫了一声车夫，问道：“棉被兄弟，你来槐城打算做什么？”
棉被说：“槐城陷落那一日，我父母滞留在城内。他们就此杳无音讯……我想尽办法回城，然而都没能如愿。这些鬼东西会拦路，我有不少兄弟都因此送了命。若非两位仙人，仅凭我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进城了……”
杨岁卿递给闻人月一个眼神，闻人月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问：“原来如此，你可还记得是在哪个方向？我们的事不着急，不如先陪你找找二老的踪迹。”
棉被手指不远处的山头：“就在山神庙不远处，那里离出城的道路最近。”
“山神庙……我记得《金戈传》里也有相关记载，那我们一起过去吧。”
马车朝深林间疾速驰行，快到山神庙时，槐枝的攻击变得迅猛了许多。
在闻人月再次修复结界时，金光几乎定在了结界外的缝隙，只差一寸。
那根槐枝上忽然怒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金瞳，闻人月猝不及防地与那眼睛对视，被那光芒刺到。
周围的槐枝摇曳晃动，一个声音回荡开来：“找到了……找到了……”
尽管提前得知这是自己的眼睛，但是被那眼睛盯着的时候，闻人月还是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杨岁卿的手横过来挡住他的眼睛：“别乱看。”
闻人月在杨岁卿的手掌下微微转头，不敢出声。
忽然，杨岁卿持剑的另一手轻抬轻送，穿透结界刺了出去，瞬间洞穿了那枚瞳孔。
“你是谁？”炸开的光粒里一个声音响起。
杨岁卿一道剑风打在马腿上，马车立刻冲向前方，将那枚消散的瞳孔甩在了身后。
“他发现是我们了吗？”闻人月回头看去，已经看不到那道金光了。
杨岁卿摇头：“只是为了诈一诈，隔着结界不可能察觉到我们。”
此时，车夫棉被回头说道：“两位仙人，山神庙就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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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逼近山神庙，槐枝便越是疯狂地缠上来，又补了一次结界后，闻人月擦了擦额头的汗。
杨岁卿看了他一眼，叫停了马车，说道：“之后的路，马车大概上不去了。我们走过去。”
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的半山腰，停车往山上看，能从树枝缝隙间看到不远处的山神庙。
整座山都被槐树围拢后，那座透出空隙的山神庙的门便显得格外显眼，后面的树杈间些微透出了几缕灰白色的烟。
闻人月远看了一阵，疑惑道：“那后面……好像是生火的烟。难道山上还有人住着？”
棉被听了这话，也慌忙下马朝山神庙的方位看去，他激动道：“一定还有人活着！”
他看见杨岁卿正观察着他，声音低了下去：“真的还有人活着吧？”
“棉被兄弟，不论有没有人活着，你都不能上山。”
车夫愣了一下，正要发问，闻人月解释道：“这些槐枝太过危险，如果我们在马车内，我与师尊还能勉强顾全大家。但若我们三人徒步上山，我与师尊也只能顾得上自己。接下来，不如交给我们吧。”
车夫了然道：“我明白了，我带着二老的画像，若两位仙人能见到他们……哪怕是尸骨，也恳请将二老带出来。”
“嗯，我们一定会留意。”闻人月接过了画像。
杨岁卿把剑递给闻人月，无需多余的指示，他接过那把石剑，在地上开始画阵。
闻人月画好了阵法，说道：“我会把你和马车一并送到北淞城外，你先在附近走一走，慢些回城，安心等我们出来。”
“好，两位务必当心！”
棉被按照闻人月指示，站进了千里诀的阵心之中，一阵金芒涟漪过后，车夫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闻人月转头看向师尊，用剑指着地上躺着的假夫子，问道：“要杀了吗？”
“杀了也会被槐枝吸收。带上他。”
闻人月蹲下身，正要把假夫子搀扶起来背着，被杨岁卿轻拍了一下后脑勺。
闻人月：“？”
杨岁卿抽出他手里的石剑，轻笑道：“还记得那天我怎么捆你的吗？给他捆上。”
闻人月一点就通，立刻物尽其用，斩断了几根槐枝，把假夫子五花大绑在石剑上。
不知是不是动作太过急促，在掠过剑身时，他的手指忽然一痛，一看竟已见血。
他回头看了一眼师尊，杨岁卿被他挡着，没看见发生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闻人月摇摇头，含了一下指尖，将那点被剑锋刮出来的血抿掉了。
或许是他的错觉，石剑划伤他的边缘也有一道血光一闪而过，再去看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金戈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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